天色已大亮,下了一晚上的细雨还在蒙蒙的飘着。错落有致的村庄小院中陆陆续续的升起袅袅炊烟,却被这雨丝飘得淡了,偶尔有风吹来烟雨轻饶在一起,使得一切都显得那么朦胧静谧。远处层层叠叠的山,一排一排的树,成片成片的农田,都在这朦胧中融成了一幅安静的水墨画。只是这安静很快就被一阵混乱的哭声和吵闹声打破,这声音来自于村尾的一户人家。有一些离得近的邻居们悄悄的探出大门,却不敢靠近那户人家,只是支起耳朵听听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李铁头家是山圃村里有名的大户,不过这个大户可不是什么有钱的大户,而是家事最麻烦的大户。不仅人口多事情也多,三天两头的就要发生点儿什么事情,可村民们对这热闹还是百看不厌。
制造动静的这户人家紧挨着一片不算茂密的小竹林,屋后还有一条小溪,本来还有些诗情的画意却被这简陋的院落打败了。低矮破旧的篱笆围墙里是一座同样低矮破旧的茅草屋,因为还下着雨院里已经有些泥泞,唯一的看起来有些新的屋门此时也掉落在一旁。
此时屋里十分拥挤吵闹,一张破旧的稻草床上放着叠好的已经洗的发白看不出原色的被褥。床下的泥地上还放着一个木盆正在接着屋顶的水滴,另外一个靠近门口的木盆已经被人踢翻,水洒了一地。踢翻它的是一个干瘦的穿着带补丁的坎肩儿的老太太,这是李铁头的媳妇李刘氏,老李家真正能做主的人。李铁头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皱着眉磕着早已经磕干净了的旱烟管。而李刘氏此时正指着一个年轻媳妇儿骂着。“老三家的,平时见你那嘴不饶人偷懒耍滑儿就算了。这次你竟然还做出这样狼心狗肺的事情来,这可是老婆子我的大孙女儿,也是你的侄女啊,你都能想着法儿把她给卖了啊……”
“娘你说这话我可不依,什么叫我狼心狗肺想卖你孙女儿啊。那周家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多少人想进还进不去呢,我也是亏了我娘家二婶娘认识那牙婆蔡嬷嬷,才能送咱家大妮儿去周家当丫鬟呢。”这个被称作老三家的年轻媳妇儿眉毛一挑,立刻还嘴,声音又尖又细。
“还敢提你娘家,要不是你跟那娘家二婶撺掇着,我会把秀枝嫁给那该死的老刘家。现在大妮儿又差点儿被你卖了,还因为被你推了一把从坡上摔下去昏过去到现在还没醒。我可怜的大孙女啊,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就让你三叔休了这狠心的婆娘……”老太太说着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娘,桂花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能说这话。我不管,就算大妮儿醒不过来,我也不会休了我媳妇儿的。”这时站在李刘氏身后的李家老三李三军不乐意了,他就纳闷了他媳妇儿桂花也是为了这个家,只是不小心让侄女大妮摔了怎么他娘就说让他休了媳妇儿呢。他只顾在抱怨,却没看到他大哥李大军已经握得紧紧的拳头,恨不得下一秒就朝他那张欠扁的脸上挥去。
“三哥,怎么说话呢。大妮都成这样了,你还有理了不是。”这时李家的么妹李柳枝不满的对她三哥说。
“你懂什么呀!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李三军有心想再教训下对自己不敬的么妹,转念一想娘最疼的就说这个么妹说了她娘怕是要更不高兴,只能作罢。
“你……”
“好了,都别吵了。大军,你赶紧去门口看看,你四弟去请刘大夫怎么还没来。”李家老爹李铁头终于说话了,指着已经气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的李大军,让他出去看看,这下才稍稍安静了一会儿。
李大军朝关着门的里屋看看,里屋隐隐传出他媳妇儿月梅的夹杂着咳嗽的哭泣声,和几个孩子叫大姐的声音。
他狠狠地朝三弟和三弟妹瞪了一眼,出了屋门。李三军和他媳妇儿桂花倒是被他大哥那恶狠的眼神唬了一跳。一向憨厚老实的李大军那会露过这样吓人的眼神,不过是被气到极致了。
李大军冒雨站在门口,焦急的张望着,终于看到了远远而来的两个人影。等近了一看,果然是自家四弟李武军和穿着蓑衣背着医箱的刘大夫。
“大哥怎么样了,大妮醒了么?”李武军眯着眼睛问他大哥,满脸的关心倒忘了先抹一把自己脸上的雨珠。
“先进屋再说。”李大军说着用衣袖替弟弟抹了把脸上的雨珠,请了刘大夫进屋。
刘大夫据说是在大地方开过医馆的郎中,后来因为得罪了人,才不得已关了医馆回到了家乡五德镇。巧在村里黄地主家的小妾病了,差人去请了刘大夫。因着下雨昨日没回镇上,这才让李老四这么快就请来了。
李大军带刘大夫去了里屋,刘大夫看到屋里的情况先是叹了口气,这才上前去看那李大妮的病情。
宽阔的一张稻草床上铺着薄薄的旧褥子,李大妮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是又薄又旧。李大军的媳妇儿杨月梅正一边揩着泪,一边殷切的看着刘大夫,还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几个小的都怯怯的围在一边低泣着,生怕他们的大姐再也醒不来了。
刘大夫先看了看李大妮头上磕碰的伤口,不算太严重也没有发烧,诊了脉发现除了脉象有些虚弱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为什么昏迷不醒,只是怕颅内有淤血,那就麻烦了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能不能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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