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三月尽,天色黑得有些早。
校道笔直,孤风冷冷。
一个人茫然无助地走在空荡荡的校道上,苏易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凄凉与孤单。
心灵上的重击,已然让他一度怀疑起人生来。
从欲念世界重生过来,却融不进这个新世界里。这是一种姥姥不抱、妈妈不爱的野孩子的感觉。原先的世界把他抛弃了,眼下这个令他失望的新世界也没向他张开热情洋溢的欢迎怀抱。
现在看来,异界重生对于此时此刻这个叫苏易的少年人而言,并非是件好事,更象是一场灾难,一个大火坑,坑的就是他,要害的就是他。
失落地走出校门,苏易像孤魂野鬼一样彷徨在街道上。
准确地讲,这不是街道,而是公路。
这所蓝桥高级中学离市区有两三里远的一段距离,苏易背着书包踩在了这段公路上,许多原本积极向上、美好向往的想法和念头被他零零散散地踩碎,他就这样毫无目的地走着。
镗——,镗镗——
一阵震彻心扉的钟声突兀地从公路边不远处的一座山林里传了过来。
原本车来车往的公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傍鸟归林,虫鸣蟋唏,大地的入暮让汽车在这么一刻钟的工夫部销声匿迹。听着这么悠远、空旷的钟声,孑然一身的苏易突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幻觉,受伤的心灵好象找到了归宿一样,竟然情不自禁地朝着这座山林走了进去。
有一条乡村小路蜿蜒铺伸,穿进了山林,脚步踏碎了夕阳最后一抹余光,在夜幕完降落之时刚好走到一座高山仰止的山脚底下。
一家寺院如同苏易的遭遇一样孤伶伶地耸立在山边上,灯火微明,空旷悠远的钟声仿佛成了苏易的迷海航灯,在他到来之后攸然收止。
“众生迷惑颠倒,不知前世、来世之事。本性迷失,过一世,是一世;世世喜怒哀乐,世世生老病死,周而复始,不能出离这个圈子。他们在每一世里面,迷迷噩噩,无不以为这一世过完了,他就人死如灯灭消失得干干净净,所以越加迷恋这个花花世界,越加舍不得放下这个花花世界。众生不知道他们的本性从无始劫以来,原本是如如不动、不生不灭、不增不减的,因迷失在这色、受、想、行、识里面去了;被眼、耳、鼻、舌、身、意牵着鼻子走,享受着这感官的刺激而忘了原来的自己。”
寺院大殿上,一个年老的和尚打着如意坐,正在讲法。
“原来的自己”短短五个字,像根针一样刺痛了迷茫中的苏易。
眨了眨眼睛,苏易定在那儿,一动不动。
原来的自己?
原来的自己是谁?
是欲念世界里的万俟世家大少爷?还是现在这副肉身的原来主人苏千万之子?
这两者之间,谁才是原来的自己?
如果是魂穿过来的万俟世家大少爷,为什么化念技能尽失,空有前世的记忆穿着别人的肉衣行走在别人的世界里?
如果是苏千万之子,为什么学霸能力为零,还融不进眼下的世界里,找不到回归自己的路?
“我是万俟世家大少爷?我是苏千万之子?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苏易一下子懵了,懵了!
映着大殿上射出来的灯光,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这是谁的手,是自己的手吗?自己又是谁?苏易步伐如覆十分茫然地一步步走了前去。
“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现在谁是我?我是谁?大师,救我,救我……”
登登登,登登登,苏易十分着急地小跑起来,不请而入一下子跑进了寺院的大殿里面,不顾一群认真听法的和尚们,直冲着那个正讲得起劲的老和尚呼救道。
“救你,救你,你在哪里?”
如意坐的老和尚抬起头来,冲着这个有点抓狂的少年人劈头喝问。
“我在这里,在这里。”苏易冲着老和尚挥舞着手臂,生怕对方看不到他的存在。
老和尚收起打坐,站立而起,走到了苏易的跟前,拉住了苏易的手臂,问:“这是你吗?”
“是我,是我。”苏易应诺道。
“拿刀来,把这手砍了。”老和尚大喝一声。
苏易赶紧缩手,蓦然有悟,回答道:“这不是我,这只是我的手。”
“在老朽的面前站着一个四肢不缺五官俱之人,就是你,”老和尚指着苏易的鼻子喝问道,“你却说你不是你?试问,你是什么?”
被老和尚如此详加喝问,苏易又怔住了,愣愣地思忖着:我的手是手,我的脚是脚,我的身子是身子,那么我是什么?
我不可能是身子。难道神魂就是我?
如果神魂就是我,那裹在神魂外面的身子又是谁?
“你的心呢?找到你的心,你就在哪,你就是你!”见苏易迷懵住,老和尚一语中的指了出来。
苏易一听,一灯破除千年黑洞,拨云见日般的明亮透彻,他恍然大悟了过来。
拥有从欲念世界穿越过来的神魂,依然找不到那个我。拥有现在这个世界里苏千万之子的肉身,同样找不回那个我。原来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就因为找不着这颗心,一颗迷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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