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后的人言,做未闻。他宋年虽不会那术法,可终究是生魂,揭了那罩衣,他便再不会与显与人前。
“……”
来人看着宋年在他眼前散个干净利落,再无踪迹。一时间楞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刚刚那人他见过,在一张画上。
幼年时顽皮,他曾经在一废旧宫殿里瞧见过那副画。他不是画在纸张之上,他是镌刻在那石板之上。那石板被弃于废墟之中,他亦是无意间看到过一眼。
与这人分外相像。
“怎么了?”
这来人旁边,竟是影影绰绰的又显出一身形来,却是兽头面目。
“麒麟兽,你曾说过大周有一先祖遇见过神人,那石板之上,镌刻之人便是那神人?”
“嗯。”
唤作麒麟者,给这来人披衣在身,只因他衣袖单薄,连同那身姿都是几分孱弱。
“刚刚我看到的,是他吗?”
得到回答,来人竟是大幅度转身,连同那刚刚披在身上的衣服都掉落一旁。眼目之中,盈盈的都是惊喜之意。
“麒麟,北周有救了,有救了,神人如今还念先祖,定会……定会眷顾北周,对不对,对不对?”
瞧他问的急切,胸腔剧烈起伏,那面色因着这激动竟是有了几分红润。
“嗯。”
没说对,亦是没有说不对。
这神人,或许就是那北周先祖所遇之辈,可眷顾北周与否,无需靠着神人,他麒麟兽亦可知晓结果。他是北周的昌盛之道,北周若是未来可期,那他麒麟怎么不知?
可他作为天界神兽,如今竟是连那隐了身形的,都看不到丝毫。
麒麟再无一丝力量。
这大周,距离那灭亡之日,只是那早晚之时。
可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未曾想到,这麒麟兽竟是选了他人。”
宋年未走,这四下里空旷,无处藏身。而这处虽说阴气重,却还是有那浩然之气充斥其中,无法之时,宋年便躲到了这墓穴里。
此墓穴为一国之君死后所居之地。自然不小,这暮穴中未有那灯火通明,唯有那一处,散发着幽蓝之光。宋年听完那上头二人此语,那兽面的怕就是那麒麟了。
可身边的,却非那北周帝王周荥。此人身子骨不好,脸色苍白,四肢无力,这周身形容枯槁。
竟是让麒麟选上,当真是罕见之事。
麒麟是天界派遣之人间繁荣昌盛之象征,辅佐一代君王勤政,行差就错之处。可若是这人间帝王昏庸无道,这麒麟兽可另择一人,却是万万不可取而代之。
可另择一人,却也万万不能是这行将就木之人。
看来,这里面还有诸多的谜团。
见着外头二人离开。
宋年欲披上罩衣,从这墓穴之中离开。
可那处盈盈之光却是让宋年驻了足。瞧着轮廓,想来应该是个玉石人像,可瞧见那高度,却又觉得略微不符合了点。
绕过那棺椁,朝那盈盈处走去,待到走近了,方看清到底为何物。
“这傻小子!”一声笑骂出口,如此说完却又哭笑不得。只因那不是一人玉石像,而是两人的,刻着的是他同这小子当日第一次所见之景,连同那时风带起的衣角褶皱,他都给刻画的细致入微,那面目,如今宋年端详起来,竟是带着几分陌生之意。
他宋年到底有多久没有这般细细打量自己了,亦或是他当日没有能够好好看看那个孩子,那有着黝黑晶亮双眸的孩子。
宋年在这玉石人像前,驻足良久。
观此,往事历历在目。
那原以为,早已在记忆深处忘得差不多了,却是这样的墓穴之中,纷至沓来,让他应接不暇。
这是他宋年的往事,亦是那个用着一生盼他归来的傻小子的。
如此,瞧着那玉石人像的眉眼高低都带了几分生动。
其实,此景同他们所见之时,略微不同。那衣袂的褶皱没有分毫差错。
错的是——他当日并未牵过他。
那日,他如今想来记得唯一之处,便是那轻扯着他衣角的孩子,已及那双怯生生却又黝黑晶亮的眼睛。
而在此,那玉石人像的孩子,把那双手递到了玉石人像的手心里。那眉眼之间,除了那记忆中的漂亮外,还有几分满足之意。
在这暗无天日的墓穴之中,若无意外的话,这尊玉石人像便会一直都在这个角落里,而那个小小的孩子,一直都只敢在此处,偷偷的拉着他的手。
暗无天日。
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心思。
“原是想拉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