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内堂炭盆烧了四个，暖融融的。

齐麟和姜小遥隔着两个卷云案，面对面坐着，有条不紊地整理案卷。

待查的案卷，按着年份分门别类摆好。

已经结案了的，按着恶劣程度，量刑分类。

两个人并不时常说话，静悄悄地。

用玄龟的话说，隔着窗户台都能感受到内堂里面岁月静好，琴瑟和谐的酸味。

除了里头是两个公的。

齐麟时不时抬头看上姜小遥一眼。

自从上次姜小遥头顶只有一片祥云之后，他再不敢贪心，更不敢胡言乱语，怕丢了最后那一点点好感。

此时的姜小遥已经呆愣了半晌，唇角微微抿着，白嫩的掌心拿着做好的标记，迟迟未落。

齐麟看了一眼标记。

是许公子的案卷。

齐麟连着几个夜里没睡，先是去了许大都督府，又是去了镇远伯府白家，甚至去了辅国公府。

结果都是一样。

姜小遥与许公子并没有过交集。

但姜小遥对许公子的关心不是做假。

齐麟想了好些日子，恨不能往鬼界走一趟，最终不得不承认，也许在姜小遥心里，这个许公子是个让他心生向往的人。

就是那种，没见过面，但在别处听过这个人，然后在心里头暗暗的喜欢。

就像他从前一样，在没见小貅之前，就听闻她是极可爱绵软的，每日里生熬着修炼，就念着能厉害些，可以与她相配。

这让齐麟心里酸成了老陈醋，面上却一点不敢表现出来，就怕姜小遥连他的最后一片祥云叶子也不要了。

“是……累了吗？”齐麟将热茶往姜小遥那边推了推：“要不你歇一会儿，余下的我来整理就是。”

姜小遥呆呆地“恩”了一声。

“啊，不是的。”姜小遥应完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摊开掌心，小声儿道：“我听闻这几日许家族里的人，又去找许夫人闹，逼着许夫人过继嗣子。”

姜小遥有点感同身受，只要想到这个，便高兴不起来，整个人都蔫巴巴的，无精打采，像是被晒弯了腰的小草。

齐麟看着姜小遥这个样子，忍不住想，怨不得玄龟刚开始错认了姜小遥，以为他是草系的小精怪。

“我刚刚看案卷才知晓，许公子单名一个‘念’字。”姜小遥郁闷的轻叹了口气，软绵绵道：“许公子是许夫人唯一的念想。许公子没了，许家没有一个人安抚她，各个都想抢她儿子的东西。”

齐麟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舍不得她说的每一个音节，待听到姜小遥说，许念这个名字，是她刚刚才知道时，心里莫名就松了一口气。

才知道名字，就证明之前就算是喜欢，也没有很深吧？

他从前暗暗喜欢小貅的时候，把她的喜好秉性都默默打听清楚了。

齐麟这几日提心吊胆，心无所依，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就有了丝勇气。

只要姜小遥喜欢许念，没有他喜欢小貅深。

就还有机会。

“我上次跟着巳蛇去查线索，一并将许家族人一一问过，有个孩子秉性纯良，若是许夫人选中了他，将来倒也不至于老无所依。”齐麟深思熟虑之后张口，说完这句话，小心翼翼地打量姜小遥的神色。

姜小遥闻言，身子往齐麟这边挪了小半寸，白净的小脸上满是认真：“是哪个旁支的？叫什么名字？”

齐麟猜测着姜小遥这句话的意思，该是要问清楚了，去告诉许夫人的。

但他并不想姜小遥和许家多接触，许念已经死了也不成。

因而齐麟面色沉稳道：“我那次是跟着巳蛇一道去的，今晨巳蛇正好路过许家，我便让他把那个孩子的名姓秉性一并告知给许夫人，想必许夫人已经有所决断。”

齐麟说话的功夫，千里传音让午马去跑一趟腿。

甭管是午马告知的，还是巳蛇告知的，只要不是小貅去就行。

姜小遥鼻子皱了皱，小脸仍旧布满担忧：“那~若是许夫人选了那个孩子，许家族里人不同意呢？”

齐麟犹豫了下：“许夫人原是跟许大都督一并上过战场的女中豪杰，应该能做主。”

姜小遥粉~嫩的唇~瓣动了动，还要说些什么。

齐麟立即补充道：“不过许夫人到底是女子，所以我也有些不放心，因而想要今夜归府后，同我父亲说一说此事。”

齐麟见姜小遥还是皱着眉心，安抚道：“我父亲是当朝首辅，除了皇上，没人敢不听他的。”

姜小遥严肃的小脸终于阴转晴，眸子里漾了一层浅浅的笑意，眼神里敷了一层崇拜：“难为你竟想得如此周，我还愁眉不展呢，没想到你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你真的好厉害呀。”

姜小遥说完，头上又多了一片祥云的虚影。

只是这一次，那祥云的时隐时现，显示着姜小遥心底的纠结。

齐麟看着那祥云的虚影，暗暗想，姜小遥此刻心里定然在交战，是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许念多一点。

只要他渐渐地把姜小遥和许家隔离开，总有一天，祥云会长到九瓣。

姜小遥当日回府，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