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织锦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蝉鸣渐弱,一束橙黄色的亮光照在窗前,外面很安静。
她里里外外转了一遍,没有看见陈凡生。
倒在窗下的汤药苦味经久不散,经过太阳炙烤之后,竟然还生发出来一股更浓重带着温热的刺鼻气味。
曹织锦刨走这一块土,取来新土盖上,味道才好受了许多。
一阵忙活完,不见陈凡生回来,她倒是折腾出了一身汗。
她将铁锹放回原位,站在院子里闭着眼睛开始数,数到第一百个数的时候睁开眼睛,还是不见陈凡生的身影。
她决定不等他了,先烧点热水沐浴。
院子外便是一口井,十分方便。
曹织锦打了一满桶水,用绳子拉上来的时候却十分吃力。
可是她挑的是他们家最小的桶了。
原来她力气这么小!
无奈之下,她只好小半桶小半桶的往厨房运。
水舀进锅里,在锅沿左右震荡,一会儿就平静下来。
曹织锦盖上木盖,蹲在灶台前,看着旁边一堆手臂粗的木柴犯难——这些看起来不太好点着的样子。
……
陈凡生离家还有三两家的时候,看见自家屋顶上冒起的滚滚黑烟,吓得丢下肩上的锄头,飞一般的跑回家。
厨房被浓烟围绕,已经轮廓模糊。他只能急声朝着厨房内大喊:“织锦,织锦你还好吗?”
曹织锦猛烈的咳嗽了几声,从浓烟中冲出来,看见他,像小孩闯祸般下意识的低下头,却又抬起头故作镇定的讪笑道:“柴火不好点着,没想到生了一屋子的烟……”
“你没事吧?”陈凡生将她拉出院子,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此刻满心满眼只紧张她,她心里竟然有点小欢喜。
被浓烟引来的三五个村民见他们两没事,就聚了过来。
曹织锦被人看得不好意思,刚想往陈凡生身后挪一步,没想到一个大娘走过来便朝着陈凡生训道:“我说凡生呐,你要是不会做饭就别进厨房了,你这房顶上冒的烟是要吓死我们呀!”
曹织锦一脸茫然,刚想解释烟不是他放的,就见那大娘愁云散去,喜笑颜开的看向她,乐呵呵的说道:“大娘知道你是心疼你家娘子!织锦人美心善手艺又好,就是大娘我也喜欢得很!”
“但是俗话说得好,男主外,女主内,凡生,你就放放心心的将厨房留给你家娘子吧,累她不着!你作为相公对她多体贴点,比让她闲着强百倍!”
曹织锦偷偷看向陈凡生,不敢说话。
虽然此等行为有卑鄙无耻之嫌,但是如果大家都熟悉的织锦忽然变得一无是处,那情况肯定比现在糟糕得多!
不过她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有点诧异了。
陈凡生脸上竟然有泥,稀薄的一层像是被胡乱揩在脸上的,天气热,早就干裂开来,露出底层深深浅浅的肤色来。
不止是脸上,连衣服上都有!
刚刚烟太浓没仔细看,他简直就像在田里滚了一圈回来的。
对于她专注的目光,陈凡生有所回应。
他清冷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滑过时,曹织锦纠结了一下,她要不要像大娘解释一下?
谁知他看着她点了点头回应道:“大娘说得对,我确实不擅长家务,以后这种事情还是得劳烦娘子了!”
曹织锦感激的看着他,使劲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大娘开怀笑道,“织锦这一双巧手,村里谁人不夸?琴棋书画女红样样都行,就算是比县老爷家的小姐,也不差到哪里去的!”
“这么夸张吗?”曹织锦僵笑着,欲哭无泪。
“一点都不夸张!”大娘提醒陈凡生道,“凡生,大娘说句不好听的话,是实话,你别介意,你要是介意,大娘我就不说了。”
陈凡生回答道:“大娘您还是不要说了。”
那大娘张嘴便准备说,没想到被他这句话噎了一句,瞪眼道:“凡生,大娘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织锦是我们的村花,村里谁人不夸,被你个外姓人娶走了,看在村长的面子上,我们家里有儿子的也不能不服气。”
“不过织锦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希望她过好日子有错吗?”
“你说说你们成亲都两年了,地里的活儿你仍然是一窍不通,还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这大娘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你自己想着点吧!”
“嗯。”陈凡生点点头,拉着曹织锦去了后院。
曹织锦见后院有小半桶水,从怀里取出帕子在水里打湿拧干了到陈凡生面前替他擦脸。
陈凡生往旁边一躲,抓着她的手问她道:“你用什么水给我擦脸?”
她往旁边一指。
陈凡生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说道:“这是浇花的水。”
曹织锦摸摸脑门,借着衣袖虚掩的空挡,偷偷看他。
明明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会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织锦,帮我一个忙!”他忽然说道。
曹织锦来不及收回目光,和他的目光短暂的交集在一起,气场上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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