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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干干瘦瘦的小身子,花在骑射剑术的功夫却比读书多得多。他每日最多在书房待上一两个时辰,其余时候都去了校场。

这不足两个时辰里,能与任昭容碰面的时间也并不多,只因她每日来的时间段毫无规律可言,让人把握不住。故此,就连曹丕也很少能见到她了。

午后清净无人,她撑着眼皮看完最后一行字,不知不觉地靠在木架旁睡了过去。仿佛只小憩了片刻功夫,再睁眼时,投在地板上的阳光都成了金黄色。她撑了撑略微酸痛的背,站了起来,将手上的竹简仔细卷好,准备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这卷《礼记》原本放在最顶端,是她先前取了小凳,踩着上去拿的。她这会儿刚睡醒,迷迷糊糊地有些懒散,也不想再绕过去拿小凳了,偷懒踮起脚,试图凭借着这点努力将书放回去。

她踮了几踮,终究还是差那么一点,正要放弃时,一只手从她身后罩了过来,借着她尚未落下的手势向上一递,稳稳当当地将竹简放回了远处。

任昭容甫一转过身,被一堵高大的人肉墙挡住了视线。面前的人穿着整齐的灰蓝色直裾,崭新的衣服被熏香熏过,似有若无的雅致香气混杂着澡豆的清香,让人嗅了不觉得轻松舒适,心里反倒升起一股不知名的紧张感。

她抬头一看,直撞上了许久不见的曹昂。

他这段时日里晒黑了不少,整日里在校场上风吹日晒,定然是下了苦功夫。变成小麦色的面庞挂着疲惫,却盖不住英姿勃发的光芒,好像□□点钟的太阳,永远充满活力。

“阿兄回来了?”她笑着打了声招呼,曹昂早就退得远了些,与她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方才萦绕在身边的清香也不见了。

他应是从军营里回来,沐浴更衣之后就来了。

“晌午才回来的,我以为阿丕在这,却没想到会看见你在这里睡觉。”曹昂指了指一旁的木案,上面摊着几卷未看完的书,还有一杯温热的水,散着袅袅热气。

原来他一直在这,只是没吵醒她罢了。

被戳破之后的任昭容不禁一哂,略微一顿后才道:“二公子今日还未来过。”

“那就是去习剑了。”曹昂自言自语道。

“阿兄去看过姨母了?”

“看过了,”曹昂苦笑,看他的面色也能知道,他定然被丁夫人拉着说了好半天:“现在躲到这里来,也是为了等阿丕,交代他些事情。”

任昭容闻言,没有多问,她正踌躇着说下一句,就听得书房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她的心也跟着一跳。

定睛一看,是曹卉一人穿着鹅黄色的衣裙,娇俏地站在门前,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睛正怒瞪着,愤愤的目光在曹昂与任昭容之前巡回了数次,还不等她上前,就听曹昂轻斥道:“阿卉,父亲的书房是能容你这样随意闯入的吗?!”

“那也不是让阿兄你与她私会的地方!”曹卉一脸不服气,上前拉住曹昂的手,就要将他向外扯。

曹昂哪里是她一个小小女童就能拉得动的?不仅如此,曹昂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他压抑着怒气,先是回头看了一眼任昭容,见她面色无异,才对曹卉说道:“母亲叫你来的?”

“才不是!”曹卉委屈极了,也不管任昭容了,小拳头攥起来狠狠捶了曹昂大腿一下,控诉道:“阿兄你这么多天都不回来,我都近一月没见着你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不要我和母亲了,呜哇――”

曹卉说到最后,眼里的泪水越蓄越多,最终犹如崩堤般嚎啕大哭。纵使她再天资聪慧,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对生离死别还没有明确概念时,就已经知道恐惧。曹昂平时对她再凶,她也能感受到长兄对她的好。毕竟,他是她唯一的胞兄啊。

经曹卉这么一闹,曹昂也不气了,但拧着的眉仍旧没有展开,他蹲下来搂住曹卉小小的身子,面露歉意地望了任昭容一眼,满目无奈。

“阿兄只是和夏侯叔叔去练兵了,这样才能早日同父亲打场胜仗。阿卉不想看为兄打场胜仗吗?”曹昂拍了拍曹卉的背,她伏在他肩上抽噎个不停,断断续续地应着:“想……阿卉想……想看阿兄大胜仗,阿兄是……是英雄。”

曹昂松了口气,却是重重地长叹一声。

就是这一刻,任昭容觉得眼前的青年活得太累了。

他无时不刻不在尽着一个兄长的责任,对曹卉,对曹丕,甚至还有她。他也想尽一切办法,周旋在曹操和丁夫人之间,守护着这个家的安宁。

而他住到军营去,也绝非是因为丁夫人要为他说亲这么简单;他去军营,也不只是为了躲着丁夫人。

任昭容静静看着曹昂把曹卉哄好了,再一抬眼时,刚好看见曹丕静静地站在门口,默然看着他们,一声不吭。

他身上仅穿了一件薄衫,入了秋的时节里,他束起的发尾还微湿着,无力地垂在颈边。他像是才练完剑,换了身衣裳就直直地赶来了,却不想目睹了一场尴尬的混乱。

他的眼眸平静无波,淡淡地看了看任昭容,眼底晦涩难明。

“阿兄。”最终,他哑着嗓子唤了曹昂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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