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城外,天高云阔,草木黄落。
任昭容坐在一堆枯草上,看着远方的一群少年在空地上赛马。
领先众人的是个衣着鸦青色过膝褥,下着同色绔的少年,衣袂随疾风飞舞,张扬的发丝划破了空气,任凭身后的人们盯着他的发尾,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
想不到曹丕的马术这样好。
“昭容。”一道熟悉的唤声在耳旁响起,她将视线从曹丕身上挪开,转头一看,看见一张毛茸茸的兔脸。
她骇了一下,微微向后一仰,才看见是曹昂半弯着腰,手上提着一只褐毛兔子,一手抓住兔子的两只耳朵,笑眯眯地看她。
怪不得刚才这兔子看她的眼神如此怨念。
“阿兄做什么呢,快把它放了吧。”任昭容又仔细地看了兔子一眼,是只成年的兔子,身子瘦瘦的,脚上沾了泥土,看着脏兮兮的。
“放了?”曹昂闻言一顿,惑道:“为何不让它跟着你?若是放回去,指不定会教什么野兽叼走,哪里比得上跟着你幸福。”
“被圈养又不一定等于是幸福。”任昭容撑着下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曹昂妥协,他低叹一声道:“刚才看见这只兔子,还以为能捉来给你解闷,不过这兔子着实丑了些……”他两手一松,那兔子落了地,没几下就蹦远了,消失在草丛里。
曹昂拍了拍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盘腿坐下,埋怨着:“以前逮只雪白的小兔子一点也不难,就是逮一窝也逮得的……”
“阿兄喜欢逮兔子?”任昭容忍俊不禁。
他不与曹丕他们一块赛马,倒钻到深山老林里捉起了兔子。
方才曹操和几位将军搭伙去了林子里狩猎,曹昂本是跟着一块去的,后来不知怎的,自己下了马,兴致勃勃地找起了兔子。然而他找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过找到那么一只可怜巴巴的褐毛兔子。
“那倒也不是,”他摇摇头,怀念道:“第一次跟父亲狩猎时还年幼,我捉了一只毛色雪白的幼兔,舍不得杀,便带回府里送给阿丕玩。打那以后,今天还是第一次捉兔子。”
“还记得阿丕那时才四五岁,自己就像只小兔子,怀里还抱了个更小的,他可喜欢极了那只小白兔。”曹昂两手向后撑着地,看着远方的曹丕已然胜出,勒马回首。
“后来呢?”
“后来,”曹昂沉声道:“他几乎天天将那只兔子带在身边,不足一月,那兔子就叫人给闷死了。”
任昭容一怔。
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曹昂长叹一声,回忆道:“我去找阿丕时,他眼睛红红的,抱着那只没了生气的兔子’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我叫他不许哭,他却抬头问我,’阿兄,为什么我连自己的心爱之物都保护不了’?”
任昭容看着脚边因风颤抖的枯草,沉默不语。
“阿丕坚信那只兔子是因为他的过分宠爱,才被人害死的,整日里都在难过。我说要再给他猎一只,他也不要。”曹昂摇摇头,想着自己过去幼小无依的弟弟,再看看现在快意驰骋的少年,总算有了点欣慰。
小时候最喜爱的宠物被人杀死了,无论谁都会难过的。
谁会跟这样一个孩子过不去?
任昭容望着远方的少年,他正打马过来,大抵是来找曹昂的。
他不知在何时披了一件深色裘袭,胯.下的乌驹踏着小碎步,模糊的轮廓愈加清晰,他抿着薄唇,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与他小时候红着眼眶的可怜模样相去甚远。
任昭容这才记起,他们小时候见过的。
五岁那年,她随母亲到曹家作客,无意间撞见一个小男孩蹲在月桂树下,双目通红地挖着土。
现在想来,他是在埋那只死去的白兔吧。
“阿兄。”恍惚间,曹丕已策马行至眼前停下。他翻身下来,先于曹昂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看才回神的任昭容。
“二公子。”她只是照常打了招呼,可曹丕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
“阿兄,我,赢了。”曹丕面无表情地报着喜讯,因为他心不在焉的,吐出的句子也不甚连贯。
曹昂又习惯性大力拍了拍他的头,忍笑道:“我们都看到了。”
我们。
曹丕不禁又瞥了眼任昭容,她的眼底再没往日的疏离,如秋光透彻,温暖明亮。
“楙和尚在后面。”他将头向后扭去,远望着正往他身后赶来的两个少年。
他们方才也与他一起赛马,紧跟其后。
眼见着两个少年跑近了,曹丕才伸手指了指:“他们是夏侯楙和夏侯尚,两人是表亲,都是夏侯氏的族子。”
他是特意为任昭容介绍的,甚至不用等曹昂开口。
夏侯楙和夏侯尚之间的血缘关系七绕八绕,只因为他们同样是夏侯氏最为优秀的两个同龄少年,才走到一起。而他们也与曹昂不同,因为年龄相仿,也同曹丕格外亲近。
夏侯尚身姿颀长,比曹丕高出半头,面如傅粉,剑眉星目;夏侯楙与他身量相当,威风凛凛,神采奕奕。一个俊逸,一个英气,曹丕站在他们中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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