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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问祥海:“难道兄弟要转行做车行生意?”祥海说:“不转行。酒行生意好,离不开黄包车,没有黄包车就没有人员流动,人们出门、办事都不方便,更不会有人从杨树浦跑来吃他家酿的米白酒。刚才史密斯说,现在已取消宵禁,华洋禁令也已取消,时局稳定,正是赚钱好时机。如果开一家车行,不怕没钱赚。”

赵大说祥海脑瓜子灵光,从苦海煮盐那会儿开始他就认定了,听他的没错,但是现在房价贵得离谱,他去看过前些年租过的那间亭子间,现时租金要一根“小黄鱼”。祥海说:“不用另外租房,隔壁有现成的门面,待我收回来开车行,守着电话就可以赚钱,来酒行的客人再晚有车送走,既方便了酒行客人又有利于酒行生意。先添置十辆车,五辆黑车,五辆黄车,提供电话叫车、租车包月服务。”赵大打断祥海的话问说:“黄包车还有黄车黑车之分?刚才我来时,拦下一辆黑车,‘红头阿三’不让坐。”祥海解释说:“黑车是私家包车,不可以路上接客,黄色的是公车,才可以在街边随时停车拉客,否则‘红头阿三’见一个捉一个。”两人说了一宿话,就将开车行的事决定了。

翌日,祥海倒赔银子将隔壁出租屋收回,然后去警察所申请照会。不出一个月,租客搬走,车行也装修好了,十辆崭新的本地人自己造的人力车到位,轮子上镶着实心橡皮,跑起来又快又省力,坐着舒服,价格还便宜。车夫也请齐了,选定黄道吉日,一通鞭炮过后,车行正式开张,车行名叫做赵大祥。上海有三祥,宝大祥、协大祥、信大祥,赵大祥车行靠着三祥,叫起来朗朗上口。

赵大终于走出丧妻之痛的阴影,看着崭新的黄包车心里高兴,一定要亲自拉着祥海去街上走一圈。祥海推辞不过,叫人每辆车都插上赵大祥车行的牌子,牌子上写上车行名、电话、地址。赵大打头,各车夫拉车紧跟其后,浩浩荡荡往工部局去,在工部局钉了搪瓷牌照,又沿黄浦滩,走过外白渡桥才折返。路人见了一字长蛇阵新车,颇觉新奇,都围拢来看,知赵大祥车行新开张,等于给车行做了一次活动广告。赵大慢慢拉,慢悠悠兜圈,直到下午才把车拉回车行。车夫老蔡告诉他说,黄包车在街上晃荡,这边已接到好几个要车的电话,都记在电话记录本上了。

赵大抓起电话,一个个回拨过去,一件件活派给车夫,刚忙完,伸头见店堂里来了客人,原来是史密斯,赵大连忙下楼,史密斯是来贺喜的。赵大吩咐车夫老蔡拉上史密斯去老城厢兜一圈。每有熟人、朋友来,就要请他们坐黄包车去老城厢观光,这是祥海定下的规矩,史密斯连忙谢绝,说有事找祥海。这时,要车的电话不断响起,赵大边接电话边招呼史密斯到里屋坐。史密斯告辞,踅过酒行来找祥海,其实他是来观察车行生意的。在赵大来上海之前,史密斯曾多次劝说祥海跟他一起做房地产生意,祥海没听他的,而是和赵大合伙开了车行,史密斯心有不甘。今天看见车行生意兴隆,见了祥海也就闭口不谈房地产的事,说一会话,喝上一杯小酒,就告辞离去。

史密斯的父亲老史密斯,当年曾是英国领事的翻译,那年坐着英国兵舰来到上海,帮助领事在上海建立租界,开始在租界里经商。等到史密斯出生,老史密斯已是上海滩的房地产富商,名下囤积了大量土地资源。但史密斯家族有一种家族病,男人活不过五十岁。老史密斯上大学的时候,有位了解他家族病的巫师忠告他,想要改变家族病命运,就要走得越远越好,五十岁之前不要回英国,因此老史密斯大学毕业后就跑到大西洋的彼岸上海来了。然而在五十岁那年,他忘了巫师的忠告,回英国继承遗产,因家族病突发而猝死,再也没能回到上海。

史密斯继承父亲遗产,但是不想像老史密斯那样做实业,他更看重经纪业务,做资金掮客生意。他利用老史密斯的人脉,凭着一口流利的中英双语和善于交际的口才就可以轻易赚取利益。赵大来到上海那天,史密斯已经是第三次来找祥海,劝说祥海租他的土地造房子,必有大钱可赚。史密斯帮祥海租下两间门面,祥海却将一间转租他人赚取利差,史密斯颇有微词,露出口风说要收回来,自己开经纪公司。对于史密斯提议租他的地造房子,祥海碍于面子不好拒绝,赵大一来,他和赵大合伙开了车行,就等于回绝了史密斯。现在,史密斯看到车行生意兴隆,只好将挂在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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