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人队里走出几个人,步态恭谨地来到杨铭面前,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脸容清隽,戴着四方平定巾,一身的青衫还算洁净,后金入关之前,对文人颇为看重,凡投奔或俘获归降的文人,皆授以官职,是以这中年人虽然被俘获,似乎却并未吃多少苦头。
中年人向杨铭长揖到地,朗声说:“在下顺义生员范同舟,感谢将军救命之恩。”同行的另两人则跪倒在地,拱手连声称谢。
这范同舟原是顺义县的生员,生员就是秀才,在明代,一个县正式编制的官员也就是知县一人,县丞一人,主簿一人,典史一人,一共四人,小县还要少一些,没有主薄或县丞,其他的三班六房什么的,都是吏,不属于正式官员编制,而生员则算是预备官员,地位在吏员之上。
后金兵潜越蓟州后,十一月十六日,在顺义击退大同总兵满桂和宣府总兵侯世禄的部队,顺义知县赵晖中率众生员献城投降,范同舟不愿投降,逃回乡下躲避,没想到还是被后金兵扫荡掳获了。
“各位请起,不必多礼。”杨铭还不习惯别人对自己下跪,赶紧示意他们起来。
那生员范同舟对杨铭拱手道:“适才学生看到将军以一人之力,破二百鞑虏,勇武之盛,虽关张之将而不及也,大明有将军这样的人在,实皇天厚土之佑啊。”
听到范生员如此夸赞自己,杨铭倒有一些不好意思了,他赶紧回礼道:“先生过赞了,学生实不敢当。”
范同舟听杨铭言语和气,又自称学生,心中大感亲近,之前的不安消失了一大半,忙问道:“将军亦是读书人乎?”
杨铭嘿嘿一笑,心想自己也曾在常春藤大学混过几年,按这个时代的标准换算来看,也算半个生员吧,于是便悻悻地说:“不才学业无成,愧不敢当。”
那范同舟听闻此言,愣了一愣,赶紧说:“不妨不妨,若戚岳之将,内安外攘,勒石燕然,居功岂区区于科第之间哉。”
范秀才这意思是说,杨铭虽然没有科甲功名,但若能在军功上有所建树,也是不错的。
杨铭笑笑,拱拱手没有说话。
范同舟又拱手问道:“学生不才,不知将军尊姓大名?居何军?担何职?烦不吝相告,学生定当铭记五衷,永感将军恩德。”
“在下杨铭,非军非民,无官无职,贱名不敢有辱清听。”杨铭微微一笑回答道。
杨铭既不愿多说,范同舟自然也不便多问,他再向杨铭一揖到地:“时下虏兵入掠,远近乡屯皆为涂炭,将军神武,还望能垂怜这些俘人,带大伙走出一条生路。”
杨铭知道,眼下自己虽然打跑了后金兵,但京畿附近都是后金军队的势力范围,若自己就此撒手不管,这支俘人队伍不管是成整还是化零,最终多半还是会落到后金兵的手里,范同舟说的这意思,是希望自己救人救到底,把这些俘人护送到安地带。
沉吟片刻,杨铭问范同舟:“依先生之意,当如何办理才好?”
范同舟答道:“目前京师戒严,周边各城或封门固守,或为虏所陷。虏兵四处劫掠,乡野士民,竟无安身保命之处。将军今日所救俘人,不下千余数,大多青壮之人,以将军之神勇,若能率大伙得一城据守旬日,待勤王之师云集而来,驱除鞑虏,安靖地面,则吾等终能保性命,亦永感将军盛德。”
杨铭想了想,确实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便点了点头,说:“先生所言甚善,某虽不才,愿效此力。”
范同舟见杨铭答应,心中大喜,忙又道谢不已,说:“如此甚好,学生先去张罗一下。”说罢一揖告退,带着同来的两个人回去了。
大明的时代,读书人的影响力是不容小视的,即使在明亡之季,如张煌言、夏完醇、陈子龙等人,也以是读书人的身份和影响力,联络四方,招募民壮,抗击清兵的,这范生员下去之后,立即就将俘人们发动起来,打扫战场,割首级,检点物资,忙得不亦乐乎。
“杨恩公,我想去看看爹娘在不在那里。”王成期盼地看着杨铭说道。
“哦,好,你去看看吧。”
“注意安!”杨铭没忘了叮嘱一句。
过了大半个时辰,范同舟带着一群人过来了,王成也跟在其中。
到了杨铭面前,老样子,范同舟一个长揖,其余的人哗哗跪下一片,王成跟在人群中也跪下了。
“大家快快请起。”杨铭上前一把将王成拉了起来,“找到你爹娘了吗?”
王成摇摇头,脸上挂满了泪水。
范同舟看了看王成,叹了一口气,对杨铭说道:
“方才都清点完毕了,将军此战,击毙虏兵六十一名,首级已收捡,获马三十七匹,兵器盔甲若干,还有财帛粮草衣物器具等,俱候将军发落处置。”
听了范同舟的报告,杨铭淡淡地点了点头。
范同舟身边的一个大汉上前一步,向杨铭躬身拱手大声道:“大同军百总丁有三见过将军。”
这汉子方脸阔嘴,身材魁梧,粗布衣服上一道道血痕,想是这一路挨了不少鞭子。
“大同军?你是满桂的部下?”杨铭记得这段历史,崇祯帝逮袁崇焕下狱后,以大同总兵满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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