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的最前方,是由二百名长枪骑兵组成的前锋队,这些人和马都披着铁甲的骑兵是百战精兵。他们的战马左侧挂着角弓,右侧拴着箭囊,军士腰带上的得胜钩挂着五米长枪。前锋队举着火把以四列纵队的阵形前进,浸着桐油的布缠绕在火把头上熊熊燃烧,火焰在疾驰的风里猎猎地向后飘着。火光映照下,长枪的影子随着急骤的马蹄声跳跃颤动,如同在战场上格刺拼杀一般。
前锋队后面跟着的是刘副将率领的前军一千骑,这是一支混合兵器部队,骑兵们穿着对襟软锁子甲,装备长柄眉尖刀、三眼锐、弓箭、马刀等兵器。前军骑兵按间距举着火把,保持着阵形跟着前锋队的火光前进。
前军之后是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率领的中军二千骑,部队由高副将协领,赵率教自领标营五百骑居中统筹指挥军。
队伍的最后是王副将率领的后军一千骑,作为军的殿后力量。
四千人的骑兵部队,部是战兵,这是大明关宁铁骑中的最精锐部队。每一名骑兵都备着双马以供轮换,四千人的队伍共有八千匹战马。而此时,袁崇焕所辖的关宁四镇共有兵153,182名,马81,603匹(《崇祯长编》卷二十五),军费每年消耗国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三。
十一月初一没有月亮的夜里,黑暗笼罩着华北大地。四千骑备着双马的队伍,像一条绵延数里的火龙舞动着,带着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向遵化城的方向冲去。火龙的四面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这黑暗是如此的幽深、诡异,就像一个妖魔裂着巨嘴,要吞噬所有的生灵!
遵化城墙上,一排火把和灯笼在寒风中忽明忽暗地摇曵着,知县徐泽、前任知县武起潜正在指挥士卒和民壮将擂石滚木运上城头,准备明天的守城战斗。这位徐知县才到任七天,就遇到后金军破边攻城,前任武知县虽已卸任,但尚还未离开遵化,因此两人就一起上阵了。
巡抚王元雅一动不动地站着,沉郁的目光怔怔地望着远方,似乎想要看透这无边的黑暗。
“时候不早了,请总宪先回府休息吧,这里有下官和徐、武二位知县操持,请大人放心。”推官何天球躬身对王元雅说道。
“奇怪,鞑子兵到底去哪了?”王元雅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王元雅官居左都御史,故称“总宪”。
后金军从喜峰口入塞后,连克马兰峪、汉儿庄、潘家口、洪山口等边城,十月二十七日兵临遵化城下。此时遵化城内并没有建制兵力,靠着一众官员组织城内民壮登城防守。奇怪的是,三天时间里,一路锋芒毕露的后金军在遵化城下却似乎攻势疲颓了,并未给守城方造成太大压力。而在今天夜里,整个后金大军似乎是消失了一般,连扎营的星点火光也看不到了。
前后望不到头的火龙里,六十岁的总兵赵率教骑着战马,在举着火把的亲兵护卫下向前疾驰。火光照在老将军饱经风霜的脸庞上,映出刀刻一般的刚毅面容,随着急骤的马蹄声,赵率教高大威武的身躯矫健地起伏着,身上披着的山文铠甲发出细密的铿铿铁声,隐约可以感觉到鳞甲下面强壮的犍子肌肉。
几十年戎马生涯,历任都司、游击、参将、副将、总兵,赵率教有着丰富的军事作战和指挥经验。此次遵化城已被围三天,危在旦夕,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解围。一路前进,赵率教并不担心伏兵,除非对方有未卜先知之能,以他的骑兵急行军速度,没有任何哨骑预警能有足够的时间对他的四千骑兵部队形成伏击圈。
遵化城已在前方!
四千骑,八千马,铁流滚滚,向前!向前!
遵化城上,巡抚王元雅仍在刺骨的寒风中站立着。擂石滚木、撞车、叉竿、飞钩、夜叉擂等守城器械已补充到位,民壮们下城休息了,负责警戒的衙役举着火把在城墙上四处巡行。何天球、徐泽、武起潜等官员站在王元雅的身后,静静地看着这位遵化城的最高长官,等待他发出的指示。
天边出现一缕红光,划破了无边的黑夜。渐渐地,这红光漫延开来,连接成片,在地平线上摇曵着。
“援军来了!”何天球激动地叫喊起来。周围的人一片欢腾。
王元雅没有说话,眉头皱得更深了。
标营队伍里疾驰的谢庆元突然听到羽翎破空的声音。一个合格的弓手能够根据箭的声音判断射来的方向和大致的落点位置,很明显,这波箭雨是从右冀侧面射来的,目标就是行进中的标营队伍。有骑兵中箭了,箭头入肉发出沉闷的噗嗤声。一个骑兵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后面的战马从他身体上踏过,骨折和哀嚎的声音淹没在铁蹄的洪流里。而更多的中箭骑兵则强忍着巨大的痛楚,双手紧紧的抓住缰绳,把自己的身体固定在马背上继续奔驰。
最右侧的骑兵在疾驰中取弓搭箭,逆时针方向极限地向后扭转身体,对着来箭的方向回射出一波箭雨。四千骑的队伍里,所有的骑兵都配有弓箭,但并非每一位骑兵都是弓手,就像现代的每一名步兵都有步枪,但狙击手永远只是少数人。敌人选择从右侧进攻,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克制对手的回击能力。能左右开弓的骑兵毕竟只是少数,右臂开弓只能向后扭转身体到极限,才能向右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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