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苏只觉得身发凉,额头又开始抽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迅速倾身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促声道:“明晚我等你。”
搂着她的手松将她推了回去。
易苏如被抽了薪柴的灶火,慢慢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坐直了。
似锦跟着靳衍走进来,笑道:“陛下说要骑围猎的马去西郊呢,娘娘依不依?”
日头轻缓悠闲地升起来了,照得室内透亮清澈,桌前还是那两个人,一个肩宽腿长,大马金刀地吃面,另一个垂首敛眉,美丽孱弱的小面孔拥在层叠深衣里,越发显得稚嫩与不相称,闻言只是笑了笑。
次日,踏着朝阳时断续不停的鼓声,长安城内九道城门次第敞开,迎接象征着王朝新生的少年帝王。
街巷里弄繁华得近乎梦幻,四处攒动着想要一睹天子真容的好奇头颅,喧嚣声中起伏着捕风捉影的传闻,不少话都有犯上之嫌,护送的金吾卫如临大敌,自然是将小皇帝捂回了銮舆中。
是以,靳衍最终也没能骑围猎的马去西郊。
易苏听了外头那些话,正在出神,没留神车帘一动,靳衍弯腰进来,叫了声“母后”,在她身边坐下。
易苏被他吓了一跳,忙道:“陛下怎么来了?”
靳衍从袖中摸出一杯东西来递给她,“似锦在街边买的。”见她不明就里,补充道:“说是暖胃安神。”
今日天未亮就要走,易苏自然没有睡好,于是笑眯眯地接了。那东西看着奇怪,黑魆魆混着白腻腻,靳衍见她要放到唇边,连忙道:“不知是什么东西,母后还是不要吃了。”说着就要拿回去。
少年那模样一本正经,易苏已随意抿了一口,噗地笑了出来,“是芝麻糊混杏仁霜。”
靳衍没出过宫,自然也没见过这上不得台面的民间小吃,“哦”了一声,“母后怎么知道?”
易苏笑起来眉眼弯弯,一侧的长眉挑了挑,“哀家掀过的摊子可比陛下批过的折子还多呢。”
她有心活络,靳衍虽然素来冷淡,倒也给面子微笑起来,“母后还有这样的本事,儿臣倒不知道。”
“哀家还有许多陛下不知道的事。”易苏掀开车帘一角,指了个方向,“那是汤饼铺子,如陛下所见,来往的多是脚夫,旁边挨着茶楼,倒是富商云集,后头的地窖里是储冰的,夏日宫里用的冰就是从那里面来。不过他们三家店的老板原是一家兄弟……”她想了想,“去年还是,如今不知道了。”
靳衍倒像是对外头这些人情风物兴致缺缺,不过还是很有耐心地听她絮叨。
易苏并不嫌自己烦,一来是当“母后”当惯了,二来是靳衍看似冷漠,实则十分细心,眼下看似是来侍奉她,实则是怕她听了外头那些摄政王和太后之间的绯色传闻多想。
可惜易苏倒不十分难过,反倒巴不得那传闻传得更盛些,往好里想,没准靳祁良心发现就此撒手,往坏里想,也许有英雄志士提剑而起将她除之而后快,倒都算得上好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