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乌云遮住了半边月亮,秋风瑟瑟。
宣室殿。
“若是治不好,朕要你们太医院陪葬!!1
暴怒的声音响起,殿檐角落休憩的飞鸟都被惊醒,扑簌着翅膀昂昂昂地叫唤了几声,向远处飞去。
内殿之中,太医院院首褚白颤颤巍巍跪在龙塌旁,闻言,年过花甲的身子都跟着抖了几抖。
今年褚白刚过花甲之年,这些年在太医院兢兢业业,早就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却为了陛下硬生生拖了几年,今日本是最后一班。
周福在一旁瞧着他那满头银发,都觉得实在是可怜,劝慰道:“陛下,您放心,九公主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的。”
苏奕君抿着唇,周身气息阴沉,沉默不语。
褚白隔着一张绢帕,手搭在小人纤细的手腕上,眉头紧皱,神情似纠结又似为难也似凝重,把一旁周福看的心惊肉跳,难道九公主真的身中奇毒?
能当太医院院首之人可有两把刷子,若是连褚太医都觉得为难……
周福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自家陛下,只见苏奕君紧皱的眉头都能锁死一只苍蝇了,周身的气压几乎低到冰点,狭长的眸里染上了一抹阴郁。
站在隔帘之外的杭宗之见此眉梢也微微蹙起,毕竟这玫瑰酿是他亲手所制,中间只有他的人和陛下的人经手,且都是他熟知的人,怎么可能会中毒?
若是中毒,又为何偏偏只有九公主中了?
褚白搭了好几遍,对着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苏奕君,神情格外奇怪,颤抖着说道:“陛、陛下,九公主并未中毒,只是、只是睡着了。”
苏奕君:……
杭宗之:……
其余众人:……
大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既然九公主没事,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杭宗之轻轻松了口气,失笑着说道,提出了告辞。
苏奕君回过神来,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看了眼榻上的小人,“退下吧。”
杭宗之行礼退出了宣室殿,夜凉如水,夹杂着淡淡桂香的风迎面扑来。
“国师。”小太监提灯上前。
杭宗之摆摆手,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到一道十分奇怪的视线,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在宫殿门口,罗列着两排提灯的小太监,垂着头,腰身微微躬起,低眉顺目,一眼望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唯独有个站在角落的小太监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白的异常。
不过宫中大多数太监都是从小被家人送进宫中,去了那东西,长相自然多少有些女相,杭宗之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抬步向宫门方向走去。
还未走几步,就看到了转角处也不知站了多久的男子,银线密织的衣袍反射着清凌的月光,与苏奕君相似的眉眼无比温和,眸中夹杂着些许担忧。
小太监对着男子行礼:“定安王安。”
杭宗之动了动唇:“九公主无事。”
苏轩衍轻轻舒了一口气,对着小太监摆了摆手。
两人并肩走向宫门。
“无事就好。”
苏轩衍比杭宗之高了近一个头。
杭宗之侧目仰头看了眼他,“定安王倒是个长情之人。”
当年八王夺嫡,除去坐在龙椅上的当今圣上,活下来的就只有定安王一人,而他听闻,牵制住定安王的,似乎是一个女人……
苏轩衍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斜斜睨了他一眼。
“小国师也快到娶妻的年纪了吧,可有钟意的贵女?”不等杭宗之说话,苏轩衍继续说道,“见小国师这嘴角的面疱,定是虚火旺盛所致,还需早些纾解才是。”
杭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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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公主无事,那老臣就先行告退了。”
褚白在宫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起身。
苏奕君颔首,“嗯。”
周福是个有眼力见的,亲自将褚白送到了门口,夜风微凉,迎面扑来,褚白鬓边一缕发白的头发被风吹起。
原本还算坚朗的身子被今个儿这么一吓,到现在还抖地跟筛子似的,周福瞧着越发觉得可怜了。
“好生送褚太医回去。”周福对着小徒弟叮嘱道。
“是,师父。”
太监小安子连忙上前搀扶住褚白。
周福望着褚白那渐行渐远步履蹒跚的背影,默默抹了一把眼角的同情泪。
等周福回到殿内,苏奕君已经换了一身常服。
床榻之上,小人嗫嚅着唇,嘟囔着翻了身,小脚一踹,直接将半边被子都踹到了塌下,极不老实。
“陛下,奴才这就带九公主去偏殿休息。”
夜深露重,九公主年纪小,若是现在送回去极易受风寒。
周福这话一出,旁边的宫女上前一步,就要去抱塌上的小人,却被苏奕君开口制止。
“夜深了,就这样吧。”
周福瞳孔地震。
陛下,您还记得,每次宠幸嫔妃之后,不管多晚都会让她们滚回的自个宫殿的事情吗?
虽然震惊,周福到底还是见过世面的,躬身应了声是,瞧了眼自家陛下的眼色,领着宫人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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