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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油灯枯竭,火光一跳而灭。除了榻侧单良和里屋的阿丈俞宝庆鼾声相互呼应,院子里静悄悄的。回想异世的事有些简直匪夷所思,要不是有过穿越经历,实在难以想象真的能发生。

如同习武之人运功调息可以修复内伤,睡眠则是穿越者恢复元神的一种方式,因此我也趁静平复心情努力让自己入睡。

一夜无事,等我听到动静醒来,已经是拂晓时分。郑植拉开院门,早有一辆牛车在院外里弄等着。

拉车的牛威武雄壮,头似巨斗,眼如铜铃,一身白底黑花光滑顺溜的皮毛,牛角包铜,牛蹄子磨得锃亮,而牛车却极为简陋,车厢是敞开无顶式的,还放着几样农具,就连个像样的车篷也没有。

驾位上坐着佛念,王宝孙从车厢跳下来得意洋洋。

郑植抚摸着牛肚,“传闻江南陈显达世子青牛、王敬则三子乌牛、吕文显断角牛、江瞿昙白牛,这四头牛最有名气,号称当世“四大快牛”。我看这头牛形貌如此奇异,估计有得一比1

王宝孙说:“卢家这头花牛不要说‘四大快牛’,就算是和前朝王恺的‘八百里驳’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让。只是阿大说车厢太豪华会太过招摇,我和阿五又在里巷间寻了这辆旧牛车给换上了。不过,绝对平稳舒适。”

我和寻香坐在进牛车里,还是佛念驾车,郑植跟在车旁。其余人尾随在车后。除了单良的背筪里面放着斧凿工具,各人兵器都藏在车厢底部。

等我们从里弄出来到了大街上,在外人看来,就是某个寺院的大和尚带着沙弥、账房先生以及一群“佛图户”去哪个田庄收租或干农活。

拓跋魏入主中原以来,僧侣广占土地,收容无家可归的人或者犯重罪者替他们打扫寺院耕种田地,成为“佛图户”。拓跋宏为帝时,这个群体已经相当庞大。我们扮做僧侣和“佛图户”走在哪里都不会太过引人注意。

开放式的车厢,既通风又方便观赏路边景物。此时天色刚亮,街面上有役夫在洒扫,街边商户已开始在忙碌,行人稀少,偶尔有豪华牛车和英武骑士经过。

北魏洛阳是在魏晋旧城基础上扩建的,规模之大令人惊叹。我们的牛车穿街过巷,出了大市又进西阳门再沿着宫城西墙一路往北出了大夏门,足足走了个把时辰才远离了繁华形胜之地。

已经远远看见黛青色的巍巍北邙山影。魏晋以来首阳山都是帝王将相首选的埋骨风水宝地,所以修的是官道,路面宽敞平整,卢家花牛悠着劲拉车缓缓前行。经过昨晚的一夜休息,我发现自己元气已逐渐恢复,再暗暗查看身上伤处,已经好了八九分,看来异世躯体的自愈能力果然异乎寻常。

郑植手指路边,“走了这么久,阿大和七妹应该口渴了吧?那边有一处茶寮,我们先去饮茶休憩片刻如何?”

顺着他手指处,果然官道边有一处高高悬挂着旗帘的草寮。南北朝时期出现的茶寮已经有饮食住宿的功能,和客栈并无很大区别。

走近一看,茶寮外面沙土坪里摆放着几张大小高低不一的方桌:高桌用木墩当座位,矮桌旁摆着破蒲团,一看就不讲究,都是东拼西凑来的器具。

经营茶寮的显然是一户人家:一个少妇忙厨,年轻的丈夫端茶上食招呼客人既是店主又兼伙计,一个老丈慢腾腾地收拾碗筷擦拭桌面。饮茶的客人不多,稀稀落落的只三两个。此路并非繁忙的交通要道,自然难有住客,全靠卖茶汤食物维持生计。

我们占了两张空桌,佛念去安顿牛车。那店主上来招呼,“法师稍等,茶汤即刻奉上1

我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法师”说的是我,就随口说:“好呀,什么茶?白茶黑茶红茶还是绿茶?”

我对喝茶并不讲究,解渴就行,于茶道更是一窍不通。

店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答道:“是饼茶,用米膏浸出,烹煮出来如同乳汁。”

原来,南北朝时期的茶汤和我在现世喝的茶并不一样,我赶紧闭嘴,只怕言多必失。

等佛念入座,店主就端来茶汤,同时还上了面饼。我注意力顿时被茶汤吸引了:那茶汤都用陶碗盛着,茶汁泛白,浓重的叶末姜丝都沉在碗底,葱花漂浮在汤面,闻起来有种特殊香味。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茶是烹煮的,主要原料是茶树的生叶,浓浓的煮成羹汤,再以姜、葱、橘子调味,饮茶就像喝蔬菜汤,不但解渴还可以充饥,所以称为“茗粥”。

为了完成使命,我几次穿越目的地都是魏晋南北朝乱世。异世日常主食基本上都是各种饼,菜肴也是蒸煮烹饪简单加工的,谈不上美味,果腹而已——这个茶汤喝起来微微的酸甜苦辣,颇有口感。

正低头喝茶汤,忽听马打响鼻声,扭头一看。三个风尘仆仆的剽悍武人各牵一匹高头大马,朝茶寮走来,看着装似乎不是中原人士。他们神色愤愤不平,一路骂骂咧咧,将马匹拴在木桩上,拣好空桌。

“……那汉狗着实可恼,胡乱指路,害我们多走了两天路程,若不是急着进京,我定要返回去给他抽筋扒皮!”一个大头武人放下手中两样兵器搁在桌面发出“咣”地一声闷响,看来份量极重。一件兵器是正面有带钩尖刺、精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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