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海八岁出去做了学徒,光是木匠刨木头的活儿,就干了整三年,三年里,他只回过两次家,每次回家都只待了三天,就又回到了铺子上。十五岁那年,周大海成了铺子里的大学徒工,开始着手干一些选木料,构图的活计,每个月拿三钱银子的工钱,出工百天方有两日的假期。到了二十二岁,周大海升了三等雕刻师傅,专门给店里雕一些小玩意,给大师傅打下手,做边活,直到二十五岁的时候,周大海当上了大师傅,工钱年年涨,可假期却依旧少得可怜。虽然雇佣契约上写明了每月沐休两天,可每当遇到大活,旺季的时候,周大海几乎月月回不了家,一连就是四五个月,才能回家休息几天。
周大海自小就是在镇上的铺子里过日子的,整日与铺子里的师傅,伙计们朝夕相处,对他们的性子,比对自家父母兄弟了解的还要多。周大海在家的时间不多,家里人的性子他虽然了解一些,但其实根本就吃不透,比如他晓得周秀儿懒,却没想过她会懒到,让自己的侄女给自己洗衣服的地步,再比如他知道他爹娘偏心,对大房不公,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作为孩子的爷爷奶奶,竟会不给孩子看病吃药的钱。
孝顺,亲情,让善良的周大海盲目的相信了他们的话,以至于他对自己的话起了疑心。
林氏心有些凉,也不想再说话了,她实在是累了,更多的则是心寒,丈夫的质疑,像一把刀一样,剜着她的心。
周大海是不太相信林氏的话,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决定去上房听听父母怎么说。
“小米,爹去上房了,你乖乖躺着啊!”
周小米把周大海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她用上辈子在商场摸爬滚打积累下来经验看,他爹这是怀疑娘亲的话呢!周小米心里虽然闷闷的,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假装打了个哈欠,乖巧的点了点头。
林氏正生周大海的气,也不看他的脸,也不管他要做什么,反正要说的都说了。
周大海走后,林氏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道做啥好,干脆就守在闺女的旁边,看着她。
周小米想了想,干脆试探起林氏来,反正她是小孩子,只要不说啥过格儿的话,谁也不会怀疑什么。
“娘。”周小米暗暗打了一遍草稿,怯怯的开了口。
“咋了闺女,头痛了?”林氏紧张起来。
周小米轻轻的摇了摇头,“娘,我不想吃药了。”
林氏一愣,“为啥呀!”这孩子吃药挺痛快的,应该不是怕苦不想吃。
“娘,我已经好了,头不疼了,只要小心点,不沾水,肯定没事儿。我不吃药了,钱给三哥买药。”
林氏喉咙一紧,险些掉下泪来,这闺女自小就懂事疼人,比三个小子加起来还知道心疼自己,如今说出来的这番话,像刀子一样剜着林氏的心。
“小米,药不能不吃,不吃药,就好得慢。钱的事儿,你这个小人别操心,娘有办法。”林氏其实也是一筹莫展,只不过当着自己闺女的面,什么也不说了吧。
周小米眨了眨眼睛,又问:“跟姥姥借吗?”
林氏动了动嘴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十二岁的时候,没了爹,那时候大哥还没娶亲,弟弟也小,娘一个人带着大哥上山打猎,挖草药,想着法儿的挣钱,终于给大哥说上了媳妇。一年以后大哥成了亲,娘又开始给自己攒嫁妆,好不容易把她嫁了,又开始张罗小弟的亲事。
娘一个寡妇,多不容易啊!现在兄弟们都成家了,娘也该好好享享福了,借钱的事儿,还是算了。
可是如果不跟娘家嫁,她还能上哪儿借去。
林氏想了想小儿子的病,又想了想女儿的伤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娘,为啥奶奶不让你攒私房钱。”
林氏觉得女儿今天有点奇怪,先是跟他爹叨叨了吃饭的事儿,这会儿又问她私房钱,这孩子想啥呢?
“小米为什么这么问?”
周小米故作天真的道:“三婶在屋里绣花,拿去镇子上卖,能挣私房钱,二婶每到冬藏的时候,就回娘家,让二叔帮着大姐,二姐的姥爷杀猪卖肉,也能得着钱,可娘,为啥你不能挣私房钱?”
林氏语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小米咬了咬嘴唇,闷闷的道:“其实我知道,奶奶不喜欢咱们,所以拼命让娘干活,春天就收拾园子,种菜,夏天就浇水,除草除虫,秋天又翻园子种秋菜,好不容易到冬天,园子里没活了,因为二婶回娘家,娘就还得喂猪,做饭,根本没有时间去挣钱。”
林氏没想到这个小人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闺女聪明懂事,她一早就知道,这孩子小时候从来不尿炕,六七个月的时候就知道哼哼喊大人,长大了以后更是省心,机灵,从来不多说话,但啥事心里都有数,虽然二房的两个孩子没少欺负她,但这孩子明里暗里都找了回去,还让人找不到一点错处,就连那周秀儿,也吃了闺女好几次亏。
用老话讲,这孩子就是精在内里,不在面儿上。
林氏不止一次想过,自己和周大海都老实巴交的,怎么会生出这么聪明的闺女呢!不过仔细又一想,家里这四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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