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你以为绵恺后来为何理直气壮地顶撞你?因为这个天下,除了你皇考和我知道,也唯有绵恺对那‘正大光明’后头的秘密,知道得最为清楚!”
“亏你还迢迢地叫人送你找到的遗诏回京来给我看,而且还叫大臣就站在我眼前等着,我一看完就立即将遗诏送回热河去,交还给你!——皇帝啊,你何曾是心虚若此的人啊!”
“你想瞒我,可是其实我早已心知肚明。故此你送来的那所谓的遗诏,我压根儿就没打开过!”
廿廿轻轻咳了起来,旻宁巨震,忙以膝行,上前颤抖着手,轻轻扶住廿廿的肩。
廿廿却蹙眉,沉声叱,“……退下!”
旻宁收回手。
他看着自己的手,不由得呆了一下。
他收回来的手,已经是干枯如枝,再也不是少年时的青葱圆润。
这是他年少之时就想伸出去的手啊……却这些年,终究胆怯。时至今日,终于不顾一切地伸了出去,却原来,早已枯槁至此。
这一生的岁月,便这样倏忽间,都在他指尖、眼前,流淌过去了。
这一瞬,枯槁的又何止是他的手,他的整颗心,都俱成槁木了。
廿廿又喘了一会子,才缓缓道,“我今儿既告诉了你这话,便也总该还你一个说法儿……虽则你在先帝爷遗诏之事上动了手脚,但是好在,你皇考的崩逝,并非由你!”
廿廿轻轻地闭了闭眼。
“……他那年的脉案,藏得很深。当年便连我,都未曾得见。后来细查才知,是他命太医将那脉案隐去了,就是为了不叫我看见。”
原来那年夏天,嘉庆爷身子便有些不得劲儿,但是因秋狝木兰乃是祖宗成例;且每年在避暑山庄还要召见前来觐见的年班蒙古王公和西域伯克们,故此每年秋狝的日子也都是差不多固定的,前后不差多少日子。
想那些蒙古王公和西域伯克们,为了前来朝觐,有些要提前数月便要启程。故此身为天子的,便是身子再不舒坦,却也不能取消了秋狝,否则岂不是让蒙古王公和西域伯克们千里迢迢地白跑了一趟?
可是嘉庆爷却也知道,一旦廿廿知道了他身子骨儿的情形,便也必定会拦着他赴热河。
嘉庆爷怕廿廿悬心,这便将病情隐瞒了下来,叫太医抽去了真实的脉案,而只誊写了一份儿圣体康健的脉案放进底档里,廿廿起初能看见的便是这份儿。
因此,嘉庆爷起驾的时候,便是带着病的。
这病却不是带着病气的,故此从表面上还看不出来;廿廿也是后来才明白,合该是因为嘉庆爷晚年身子发福,心跳和血流等都受此影响,那病症便也与此有关。
嘉庆爷在盛夏时节,亲自骑马赶路,途中数日劳累,还在到达热河之后,因一时高兴,曾经纵马奔驰上山坡……他的身子骨儿便吃不消了。
“……你皇考的事,我查清楚了,便也放下了。至于你和绵恺,我也不至于要偏袒绵恺。毕竟君臣之分,不该逾越。”
“我这心里啊,却唯有一件事放不下,便也不肯就那么饶过你去!”
廿廿的声息又急了起来,嗓音也不由得高亢起来。
她手抓住炕沿,“……皇帝,你欠了庄妃一条性命啊!”
“甚至,你与绵恺之间的恩怨,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可是庄妃的事,我却如何能饶了你!”
廿廿紧紧地闭上了眼,“她……是直性子的人,嘴也从来不让份儿。在你眼里,她便是不能留的人。你当我不知道?!”
“我在庄妃园寝前发过誓,一定要还她一个公道!若你不是天子,若我不是后来亲眼看见你因张格尔之乱、以及英人内犯之事,殚精竭虑,寝食难安的话……我又如何能容得你这些年去?”
廿廿缓了一口气,“……家国之乱,离不开你。彼此权衡之下,我便是再放不下庄妃,却也不能置大清江山于不顾啊。”
“可是……我总得从你身边拿走一条命去。以命抵命,叫你也体会一回生生剥离自己最为珍重之人的滋味去。”
“所以我……”廿廿冷冷转眸望过来,“拿走了孝的性命。”
.
听罢廿廿的话,旻宁并未有悲痛,他反倒是满面平静。
“……我知道。”
当从寿康宫膳房里查出了鸦片烟,他心下就已经有数儿了。
他信孝会自作聪明,嫁祸给小额娘来害六阿哥,但是他却不信孝当真有胆子往宫里淘弄鸦片烟。
可是话又说回来,鸦片烟倘若真的是孝的,她用这个法子来离间他和小额娘……那他对孝的情意,便当真也就只到彼处了。
所以他何尝不明白,当那鸦片烟一出现,便要么是孝自己作死,要不然就是小额娘她——对他最后一试了。
可是啊,小额娘她,究竟想试他什么呢?
是想试在她和他的母子情分,以及他与孝的夫妻情分之间,他会选哪一份么?
她竟不明白,这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个权衡,他也根本就不会费心去选。
他不选。
因为,他原本就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他只要知道她想做什么,他便顺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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