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黎雀儿想出办法来,当天下午,周嘉佑就雇了一辆马车,把所有的货物都拉到了黎府大门口。他昂首挺胸地站在马车头上,只等着黎敬生和文叔出来,和他一起把这些货物送到位于大安街的聚宝斋里去。
黎雀儿急坏了,连忙又跑了一趟兴秋阁。
只是她实在没有想出好的法子,来使黎敬生改变主意。姑娘家可以用的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用在这种情况下,未免有些过分。眼看着黎敬生即将走出兴秋阁去和周嘉佑汇合,她差点直接拦到路中间去。
还好这时文叔追过来,将她拉到一边。
她赶紧把自己的打算说与文叔听,让他也帮忙想个好招。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文叔眉毛稍微一拧,脑子里就蹦出一个想法来。他要黎雀儿安心呆在旁边,自己跑到黎敬生面前,作出一副很是忧心的样子:“老爷,明天就是下元节了,府里的东西都还没准备妥当。不如先将聚宝斋的事情放一放,等明日祭拜过后,再来处理。您看如何?”
黎府对于这种节日都比较重视,大约是黎雀儿的娘去世时比较年轻的缘故。
早在几天前,黎敬生就已经吩咐下去,一切香烛、斋品和金银包都必须按照往年一样置办,不得有任何遗漏之处。文叔是黎府里的老人,按理说他不应该出现这种失误,而且竟然还等到今天下午才来禀报这事。
黎敬生面色凝重,明显不太高兴。
碍于文叔的面子,他不好出言指责,只让人加紧时间,把尚未准备好的东西马上备齐。而他自己则亲自出府,去和周嘉佑说明此事。作为补偿,他替周嘉佑付了车马费,让其带着货物原路返回家中。等到后天,他必定会备好车马,过去周府载货。
周嘉佑哪里料到会有这种变故。
他正站在马车上幻想着大鱼大肉、锦衣华服的富庶生活,以为自己不日即可扬眉吐气,从此不用再仰人鼻息苟且偷生。黎敬生的变卦就像一盆凉水,在这大冬天里浇得他满身都是寒霜。
偷偷跟在黎敬生后边,与之一起出来的文叔,看周嘉佑好似要动怒的样子,担心黎敬生会被人诟病,立刻上前几步,好言劝解:“舅老爷,您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我们老爷真是没想到您会在今天下午就把货给送过来。您看,明天是下元节,我们这些家里有早丧之人的人家,可不能敷衍着过。您就暂且缓一缓,等明日过罢,我们老爷一定会给您一个说法。”
周嘉佑知道自己没有资本和黎敬生争吵。万一两个人真的闹翻了,吃亏的也肯定是他,说不定连周节妇也会受连带责任。要是事情闹得太僵,使得周节妇被黎敬生赶出府来,那他们一大家子先前的辛苦可就付诸东流了。
他不得不收起脸上的不悦之情,假笑着将货物重新运回了家。
等周嘉佑走出正央街口,黎敬生立时赶到后厨去查看明天将要用到的斋品。可奇怪的是,斋品早就出好了,一样样整整齐齐地摆在案台上。他瞅了一眼在旁傻笑的文叔,默默将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接着,他又到前面大堂旁设的杂物房里,清点香烛和金银包的数目,俱是实数,没有一样缺少。
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然明白文叔是故意打断周嘉佑引货入店的事。
不过他也没有明确地揭穿此事,反而不声不响地走回兴秋阁。
进了书房,他执笔坐在书桌旁,眼睛直盯着文叔,手里的笔头却一直没有落下。
文叔不愿将黎雀儿供出来,就说:“老爷,您不觉得舅老爷今天的举动非常地不合理吗?老奴心想,许是这批货物当中存有什么隐衷。老爷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黎敬生皱眉略略思索片刻后,犹如自言自语一般地答道:“隐衷?我见他今日带过来的货物的确都是上等货色,不是假劣之流。将它们放到聚宝斋里,只会增添聚宝斋的声名。管家莫不是在担心,其它那些未曾经过我鉴定的货物里,藏有假货?”
其实文叔也不太清楚黎雀儿要把这事搅混的目的是什么。
之前事态紧急,他也来不及细问。
如今黎敬生替他说出一个理由来,他哪里会放过,连连点头称是。实际上他只是怀疑周嘉佑的运气为何会那么好,并没有想过那批货里会藏有假货。
黎敬生看他点头如捣蒜,倒真以为他就是那么想的,便答应后天会将所有的货物部过目一遍,再决定要不要让周嘉佑引货入店。
文叔悄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飞快地跑到宿溪院里,将黎敬生的决定禀报给黎雀儿,又问她半路搅混周嘉佑一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黎雀儿把自己之前的推测告知文叔,同时告诉他,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我要切断二娘的资金外援。一旦二娘没了银两,杜仲应该就不会再为她保密。到时候我们再去找杜仲商量,也许他会少收取一点劳务费。”
“但是,小姐,我们只有一天时间。”文叔提醒道。
孙妈妈和棠叶已经帮着黎雀儿想了一会儿的办法了,她们提出的好几个建议,后来一经推演,发现都不太行得通。此时,孙妈妈便要文叔也帮忙想办法。
几个人在花厅里坐成一堆,个个都在冥思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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