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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他大臣们商议对策,恐怕是缺乏证据,才想要以身做饵,诱敌出洞。

如此看来,新帝年纪虽小,但行险如此,竟是个满身锋锐之气的天子。

其实池仪对温晏然的揣测并不完全正确。

温晏然想,整个朝廷内,未必没人发现季跃的打算,但却没一个人过来提醒自己,这些人未必盼着她死于季跃手中,或许是想趁季跃动手时过来救驾,施恩于天子,顺便展现下实力,好让小皇帝知道,想要安安稳稳地待在皇朝中,就离不开他们的保护。

若是温晏然提前揭破季跃的谋算,让人把这位素无恶迹的中卫统领捉拿过来,一定会遭到来自朝臣的劝谏,一面会打草惊蛇,让季跃等人蛰伏下来,伺机再动,一面也会进一步动摇自己本就不算深厚的威信。

——即使是昏君,也得有着基本的朝堂控制力,否则就不算昏君,而是纯粹的傀儡。

温晏然凝视着地上的季跃,她眉峰如刀,双目则犹如深潭,不笑时便有一种凛厉之气,此刻捏着棋子的手指无意间紧了一瞬,随即放缓力道,将棋子掷入另一只棋盒当中。

在被俘之后,季跃被权势冲昏的头脑逐渐清明过来,也隐约猜到自己只是新帝与朝臣角力当中,被用来杀鸡儆猴的那只鸡,面上忍不住泛起一丝自嘲的冷笑,他往上方看去,忽然说了一句与现下形势全然无关的话:“陛下从刚才开始,手中就一直拿着棋子。”

温晏然唇角微翘:“不是棋子,是筹码,棋盒中统共七十三枚,代表季家的人头数,左边盒子里的筹码归朕,右边盒子里的归你——你交待得越多,能留下的人头就越多。”扫一眼盒子里的棋子数,“既然朕替你交代了叛乱的经过,那有四十一枚棋子,便从你的筹码,变作了朕的筹码。”

“……!”

季跃愣愣地看着高台上的皇帝,忽然双目圆睁,大吼一声,向前猛地扑去,钟知微一直留神,当下及时出手,手中刀身连鞘砍在季跃腰侧,将这位禁军统领打得委顿当场,口鼻见血。

钟知微还不放心,膝盖抵在季跃背上,将人下死力按在原地。

在季跃意图反扑到被重新控制住的整个过程中,温晏然一直安然坐于原位,似乎料定了对方决计无法成功。

池仪与张络侍立在皇帝两侧,他们在理解了温晏然言下之意时,感到背脊上生出了一层冷汗——事到如今,两人总算明白,温晏然虽然没让审讯之人拷问季跃,却在不断用言语给对方施加压力。

对季跃而言,这近乎于诛心之论!

在大周,叛乱乃是不赦之罪,而且必定株连亲族,季跃早知季氏族人不可能被全部赦免,但温晏然的行为,却让季跃清晰地体会到,是自己亲手拿起了铡刀,一个个砍下了亲人的头颅。

季跃再看着温晏然手边的棋盒时,目中已泛起血色。

温晏然笑:“犯上作乱在哪朝哪代都是株连全族的不赦之罪,朕今日有意从轻发落季氏,留存一点血脉下来,季统领不谢朕,倒还怪朕。”抓了数枚棋子,向着地上的人道,“既然如此,这一回朕先不开口,让季统领先说。”

叛乱经过已经被温晏然看得极明白,光就眼下的事,季跃其实没什么可交代的地方……

季跃抬首,目光与温晏然视线相触,旋即像是被烫着了一样飞快垂下头颅。

九皇女不受先帝重视,常年居于太启宫内,无师无友,就算天资聪颖,遇事又怎会像如今这般洞若观火?

这世上难道真有生而知之者吗?

季跃并不怀疑是袁言时或者温惊梅给皇帝支的招,毕竟若是此二人主导局势的话,无论如何也不会将皇帝置于险境当中。

一滴滴汗水从季跃额头滴落到地面,在心灵身躯皆受重创的情况下,季跃心中愤怒之情逐渐消退,替代出现的,是一种并非源于温晏然身份,而是源于温晏然本人的强烈畏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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