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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依旧每天顶着张笑脸上下朝的张常侍愈发给人以一种心惊之感,不过内官们也都很能理解对方身上的变化——年关将近,宫中事务本就格外繁忙,天子今年又不打算回建平,池常侍只好跟着丰肃侯替陛下回了老家一趟,祭祀之余,也需安抚京中留守的官吏,市监中的许多事情自然压在了张络身上,除此之外,皇帝还额外把人召进宫,给他布置一项新任务。

由于雕版印刷术流传于外,不管是建平还是太康都出现了大量民间刊印的私报,这个年头对私人刊印书籍的管束非常松,御史台还特地为此上过奏折,不过皇帝觉得堵不如疏,干脆让市监那边再定时印刷一版内容更接地气的官报,跟不管是内容还是纸张质量都没什么保证的私报争夺一下市场。

池常侍不在,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张常侍身上。

天子的吩咐,张络自然用心去办,奈何官报的起步晚,与私报相比,一直有些不温不火,他也深知,旁的时候心狠手辣一些也就罢了,但卖报纸的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听凭自愿,总不能因为比不过人家,就直接派禁军上门物理毁灭人家。

这一日,张络再度入宫面圣,向皇帝汇报近日的发行成果。

温晏然前两日在京郊骑马,回来后因为筋骨酸痛,就罢朝休息了几日,不过期间也不曾无所事事,而是调了刑部的卷宗细细翻看。

许多内官刚到天子身边时,总觉得皇帝缺乏个人爱好,现在则有些醒悟——世上的人多种多样,有喜欢斗鸡走狗的,有喜欢驰行射猎的,自然也就有喜欢伏案理政的……

温晏然瞧见张络过来,从卷宗中抽出一封,笑:“既然阿络过来,那就跟朕一道看看罢。”

张络老老实实地捧起卷宗,一目十行扫过,发现记载的乃是一个庄州的张姓年轻人,据说此人家境贫寒,但颇具孝行,少年时为安葬父母卖了祖产,但此人的父母却不忍后代因此贫困,所以托梦告知年轻人哪里埋有黄金,当地官吏误以为这笔钱来自不正,将人捉拿进狱中,之后才在张姓之人的乡梓那边得知,此学生孝行昭彰,乡内不少人都曾风闻,又因为此事颇为灵异,所以写成卷宗,递到了太康这边。

温晏然想,果然是时代局限,大周玄学之风盛行,地方官吏居能然把这么一份特别能激发人防诈骗意识的奏折堂而皇之地摆在自己的御案上头,也难怪玄阳子当年在地方上如此吃香……

“阿络去查查,当地都是谁在帮着卷中之人扬名。”

办报纸张络不擅长,但查访消息却是市监的拿手好戏,奉命之后,张络令心腹离京调查,仅仅过了十来日后,所有消息就整理得清清楚楚。

当地有一家姓何的富户,与卷中之人算是邻居,也是他们帮着此人在地方上扬名,甚至在张姓年轻人被捉入狱中后,还花钱为对方打通关节。

温晏然颔首:“如此倒是说得通了,想要在家乡彰显孝行,总得有人帮着四处宣扬,这一家若不是受了此人的恩惠,便是有把柄在对方手中。”

张络躬身:“陛下圣明,那何姓大族中本有许多无德游侠,害过几位行商的姓名,事后又不敢把钱放在家里,便趁夜埋了起来,结果正巧被在外头游荡的邻人看见。”

所以卷宗中张姓年轻人发掘出来的,其实是邻居家谋财害命的银钱,天网恢恢,此人还未逍遥多久,就落到了官府手中,那位邻居见状,不但不好立刻斩草除根,反倒要想法子替对方遮掩,结果不小心把事情做过了火,最终触发了[上达天听]效果。

这只是卷宗中诸多案件中的一例而已,温晏然早就打算整饬刑狱事务,如今正好慢慢动手。

不过除了刑狱问题外——

温晏然看向为新工作苦恼许久的散骑常侍,点拨对方:“阿络之前不是说官报不温不火么,正好能以此为题目。”

受到提点的张络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依旧按照天子的意思,找人将此事写成文章,结果刚准备刊印,就被天子直接拦下。

温晏然沉默地看了那篇文章许久,末了叹了口气,亲自动笔,详细地列了一篇大纲出来。

——虽然她原本的工作跟创作无关,但作为一个闲暇时间还会泡在网上打游戏的现代人,温晏然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对一些经典的破案套路,也算得上熟悉。

她按照时间顺序重新确定了一下这个故事的重点——第一部分,先描述当事人的日常生活,重点突出生活困苦的哪一方面,措辞行文最好能激发看客同情心;第二部分,是通过第三人视角,描写此人暴富后的快乐生活,带给旁人以阅读上的爽感;第三部分,是当地官吏觉得此人暴富事情有些可疑,就把人带到县衙审问,算是典型的剧情挫折描写;第四部分,描述县中吏员查知,当地有传言称,此人是因为有孝心所以得到父母托梦,才挖出了那么一大笔钱;最后一部分,是在所有人都觉得尘埃落定时,来一个峰回路转的解密,将事件真相一一铺开,在总结全文的基础上,顺便升华一下主题。

为了增加代入感,温晏然建议在撰文的时候,还可以在故事中添加一个负责侦破案件的过路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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