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萧煜说罢,皇上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董策身上,问道:“既然你一口否定了他刚才的话,另有一番说辞,你能否告诉朕,他拉了你离开锦棚,是说的什么要紧事?”
顾玉青心下叹息,说到底,皇上还是维护自己的儿子,纵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八九分的答案,可不到最后一步,恐怕他是绝不会让萧铎担下这给董策下药的罪责。
就算是惩罚,他也不会是在这件事上罚他,而是另寻其他接口。
这就是当朝皇帝,虚荣又爱面子,却也是他最大的软肋,上一世顾玉青辅佐萧铎六年,早就将皇上的脾性摸得清清楚楚。
董策被皇上如是问,立刻面容一紧,抿了抿嘴,再三沉默,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让他如何开口!
董策与他表妹白月棠两情相悦有了私情,而白月棠并非董策母亲白氏的嫡亲侄女,不过是白家一房妾室所出的庶女,董家自然不应允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
更何况,白家的正房太太常氏跟前,自有自己嫡出的女儿,已经定了亲,夫家是离京都不远处真定县的县令。
虽说是新科状元,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可到底也只是一个县令而已,家中也是普通,算不上富贵。
嫡女嫁了县令,却让庶出的女儿嫁到董家这样的高门大户里去做正妻,常氏还断没有这样的心胸和气度。
再者,这世上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白月棠想要进董家的门,做个妾室已经是抬举她了。
故而董策的母亲白氏登门娘家,与她的嫂嫂常氏一拍即合,白氏更是许下诺言,只要白月棠不再纠缠董策,两人之间再无瓜葛,她便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做答谢。
常氏最是好财,得了这个许诺乐得眉开眼笑,待白氏一走,她便让人将白月棠锁在屋里。
在她给白月棠定下亲事之前,不许她出门半步。
白月棠的生母自然是在白家老爷白耀之跟前百般哭诉,吹出了各种她能想到的枕头风,就连主母是狐妖转世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她也说了出来,却依然无济于事。
董策的母亲白氏是白耀之嫡亲的妹子,他不能用自己的一个庶女毁了董家的孩子。
更何况,他的官运,他嫡长女夫婿的官运,他儿子将来的官运,都要依仗董家这棵大树,再加上董家出了个慧贵妃,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更是得罪不起。
于情于理,他都支持常氏的做法。
白月棠的生母见枕头风没有吹成,便悄悄让婢女去见董策,将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告诉董策,说常氏不仅把白月棠关了起来,还不给她饭吃,要把她送到乡下的尼姑庵里去做姑子,求董策救一救白月棠。
董策本就爱慕白月棠,得了那丫鬟这样一番话,顿时着急起来,可偏偏今日皇后娘娘设宴,母亲病着不能来,他只好代替母亲来赴宴。
席间萧铎悄声与他说,有白月棠的事要同他讲,董策自然心惊肉跳,想要知道萧铎要告诉他什么,便跟了他出来。
毕竟,他与白月棠有私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哪成想,从锦棚出来,萧铎也没说个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闲话打趣他几句。
现在皇上问及,可这样的事,让董策如何开口向皇上说。
一旦开口,便是陷白家,白月棠,自己的父母,这三方于不义,若是传出去,就是一桩丑闻。
董家这边家大势大倒也罢了,最可怜的是白月棠,若是同自己的婚事不成,又被闹出这样的笑话,只怕日后连个提亲的都没有。
养心殿内,董策眉头紧蹙,心中万般为难。
萧煜和董策从小一起长大,既有表兄弟的亲戚情分,又有光屁股一起玩耍的兄弟感情,看董策的表情,董策心中所想,他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董策的为难落在皇上眼中,那便是可疑了。
原本方才萧铎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闹了那样一出,皇上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可现在,他又动摇了。
儿子是自己亲生的,谁都愿意把自己的儿子往好的方面想。
萧铎心里明白,他与董策并没有说什么无关痛痒的话,原本以为董策会毫不犹豫的把话翻出来告诉皇上,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董策竟然沉默不语,一张脸涨的紫红。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萧铎怎么会错过。
董策不说话,那他就来说。
“父皇,儿臣当真是冤枉的,董策被人下药,和儿臣一点关系没有,父皇最是知道,儿臣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做出这样下三滥的事,再说,儿臣要给他下药总要有个动机不是,儿臣没有理由要害董策啊!”萧铎卯足了劲儿的把情真意切表现的淋漓尽致。
缓了口气,萧铎继续说:“儿臣说的没有一个字是假的,从头到尾,儿臣句句实言,方才儿臣的那些话,也的确是一字一句转述了董策的原话,父皇明察。”
看着萧铎迫不及待洗白自己的表现,顾玉青心中冷笑连连。
萧铎最擅长的便是伪装,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极度高风亮节的人,几乎是道德楷模圣人姿态。
可这道貌岸然的皮囊下,裹着的是一颗阴狠到让人无法直视的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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