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北上行苑的队伍已经驶出帝京很远,但帝京的消息还是一个接一个、不间断的传了过来。
他们说,定西侯率领的军队势如破竹,已经攻破了帝京城。
他们说,定西侯带兵冲进皇宫,发现宫里早已人去楼空,顿时勃然大怒,下令屠城三日,血洗帝京。
他们还说,定西侯已经派兵朝这里追了过来……
听到屠城两个字,包括温浮欢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直觉有阴森的凉意自脊背出升起,让人蓦然生寒。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无论如何不能弃帝京的万千百姓于不顾啊!”有心软的女眷于心不忍,怯声提议道。
然而她话刚一说完,便遭到了身为朝廷命官的丈夫的一记白眼。
“你傻呀?咱们现在都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眼下这种情况,回去就等于是送死!”丈夫沉声斥道。
女眷无措的垂下头,再不敢言语。
周围顿时一片安静,只听得见围拢在中间的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哔啵声。
温浮欢觉得这样的气氛实在沉闷,便起身向不远处的原野走去,捡了块略微干净些的石头坐了下来,静静望着悬在头顶的皎月。
不论世事如何变迁,它自岿然不动,像是屹立在天际的神祇,带着漠然的姿态俯视被它踩在脚下的一众卑微如蝼蚁般的人!
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响起,温浮欢回过头。
“瑶儿?”
来者是三公主李曦瑶。
帝京的惊变让往日里活泼的她也安静了下来,眉眼间氤氲着一片愁云,完没有了初见时笑容粲然的模样。
她在温浮欢腾出的位置上坐下,歪头靠在后者的肩膀上,声音幽幽的问道:“欢儿,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呢?”
温浮欢转头望着她,只见她神色哀伤,目光幽怨,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她于是握住了李曦瑶的手,语气坚定的说:“不会的!只要我们多撑过这几日,你舅父便会带兵过来应援,届时我们都会得救的!”
是了,乔淑妃的兄长乔越将军便驻扎在离帝京三百里外的明城。
于情于理,在得到帝京遭到进攻的消息后,他都必然会带兵过来应援——闵王所说的援兵应该就是指的他。
帝京之围解了,他们自然也就安了!
听到温浮欢的话,李曦瑶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平复了些。
“那就好……我方才听宫人们讲,说历来亡国以后,皇室之人皆无一幸免,男女要么被尽数屠戮,要么没入奴籍,任人践踏……欢儿,我不想为奴!”
她声音微颤,隐隐带了哭腔。
想来也是,李曦瑶贵为公主,养尊处优,平日里更是被皇上和乔淑妃多方娇惯,哪里经历过这么大的苦难?
她一定被吓坏了,才这么忐忑不安。
温浮欢轻抚她柔顺的青丝,声音细软柔和:“不会的!不会的……”
安慰归安慰,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乔越带兵前来,定能解了帝京之围,可关键是——他们真能捱到援军到来吗?
事实证明,温浮欢的担忧不无道理。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他们北上行苑的消息,定西侯的军队一路奋起直追,竟堪堪在他们到达行宫前追上了他们。
皇上迫于无奈,只好放弃了赶往行宫的计划,转而停驻在一处较小的城池,名唤玉溪关。
然而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定西侯的追兵虽然没有立即进攻,但已经把玉溪关团团围住,只等第二拨兵将赶来便可攻破玉溪关,把皇上连带朝臣们一起活捉。
眼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有朝臣向皇上进谏,提议要不遣人去向定西侯谈判,不管用什么办法,姑且先稳住他。
等到乔越的援军一到,便可将定西侯一众叛贼一网打尽。
可是他们一连派去了好几个议和使,皆是有去无回,最后一个更是被人割下首级送了回来,一并送过来的还有一封信。
皇上看了那封染血的信之后,气的浑身发抖。
定西侯在信上说,若是想要和他谈判,旁的人不行,唯有皇上亲自出面方可——这无疑是对皇上极大的侮辱。
他可是琉安堂堂的一国之君,怎么能纡尊降贵同一个叛臣谈判呢?
“……如今不是计较身份高低的时候,若是潘裕带人攻破玉溪关,皇上以及臣等当尽皆沦为阶下之囚!到时候再想同他谈判,怕是没可能了!”闵王直言不讳的道。
其他重臣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心里都在暗暗附和闵王的话。
皇上环视他们,本就略显风霜的脸愈发满是沧桑,不知怎的竟有一种风烛残年的味道。
他大约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也有命悬一线的时候!
皇上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又松开,终于抬起头说:“罢了,朕就去见他一见,看看潘裕究竟想要什么!”
话虽如此说,他到底没敢亲去敌方阵营,而是站在玉溪关低矮的城门楼上,仍旧如君临天下般俯视对面骑在马上的定西侯。
其他人则站在他身边,同样望着定西侯,以及他一众来势汹汹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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