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关毓第一次踏上M国的土地时,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很寻常的错误……他被偷走了证件,以及身上所剩不多的现金。
就在那么一个转身的时间。
异国他乡,身无分文。即使这听起来老套又好笑,可对当时的那个关毓来说,几乎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没倒在歧视,伤病和冷漠里,而倒在了钱包和证件里。
其实对于人来说,身处逆境往往不一定是崩溃的缘由,而真正能够让人崩溃的总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譬如,一整日的工作后,脏乱的家,忽然失灵的家电,又或是苦苦坚持后,旁人忽然的一点关心……
以至于老k和李仲文找到关毓时,他已经不知饿了多久,那种白皙的面庞不知多了哪里来的擦伤和肿胀,站在街角,防备的看着来人,即使他此刻狼狈的犹如丧家之犬。
“……靠,总算是找到了”
老k也是眼下青黑,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又看了看面前的关毓:“嘿小子你什么情况?我们找了你好久了!”
李仲文眼见着分明已然疲惫到极点,却在老k这一声怒斥里重新咬着牙强打起精神,满是防备的关毓,心说不好,连忙一把推开老k,又屏退身后的几个男人:“关毓,小毓对吧……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们没有恶意,我叫李仲文,他叫王绍,我们是你母亲的好朋友”
关毓的眼睛动了动,瞧着她,没说话。李仲文瞧着,似乎又从他的动作里受到了些激励,乘胜追击,往前了两步,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握住了关毓那满是鲜血和污渍的手:“好孩子,是李阿姨,别怕”
她耐心的握着面前这个快比自己都要高的男孩的手,半蹲下去,望着他,眼神里所包含的那种疼惜的情绪,却是关毓这一辈子头一次见到。
过了很多年他才体味到,那是心疼。
“小毓……你和你妈妈,真的好像啊”李仲文含着泪,说了一句本不该在这时讲出的话来。
可她情不自禁。
她太想念靳昭昭了。
似乎透过他,还能看见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人。那个从来不会屈服于任何磨难,总是笑着走在前面,为她解决困难的那个女人。
想着,她红着眼睛,勉强笑到:“跟阿姨回去好吗?阿姨在知道你来M国以后一直都在等你,你失踪了以后,我们也一直在找你”
“我……不认识你们”
关毓声音嘶哑难当,随即猛地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最后竟然呕了一口血出来。
“我靠别怀柔政策了老婆!”
老K见状径直上前打横抱起关毓,却发现他轻的就剩一把骨头了,只是此刻十万火急,他只能是皱皱眉,也来不及多说什么,转身就上车直往医院去。
检查结束,拿到结果的李仲文才看了两页,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全然不顾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弄得对面的老k也傻眼了,连忙抱住老婆:“别哭别哭别……”
他哄着老婆,余光却瞥见报告上的文字,也愣住了,许久,他咬着牙根,缓缓的说:“是我们对不起昭昭姐,当年就该把他们找回来的……我以为,我以为那男人也不该……好歹是亲骨肉”
“他才17岁,17岁啊……怎么会”
李仲文哭的直打嗝,在老k的怀里几乎是泣不成声:“胃溃疡,风湿病,左肩还有钢钉,左腿……钢板?……昭昭姐要是还在,看了得有多心疼啊!”
“不过,昭昭姐生得不是一对双胞胎么,小毓为什么是一个人来的”
老k半拥着老婆,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一皱眉:“我国内收到的消息,那个哥哥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小毓怎么会……”
“都是我不好……”李仲文颓然的靠在老k的怀里,呢喃着“如果当初我坚持把昭昭姐留下来……或者我陪着她,陪着她回国去生孩子……”
“别瞎说。”
老k抱着怀里的女人,使得她面对着自己,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耐心的说:“我们确实在之后对于昭昭姐还有孩子关心不够,可是老婆,你要知道,那时候昭昭姐究竟有多爱关世雄那个王八蛋,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你我不清楚?即使会到那个时候,我们也无法阻止她的一切选择,如果一切注定成如今的局面,我们为何不多做些,起码不让以后留遗憾的事情呢?”说着,他吻了一下对方的额角:“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诫。”
“那……”
“嗯?”
“你说我给小毓布置的房间他会喜欢么?”李仲文从老k的怀里抬起头,一双小鹿般的眼眸仍带着水汽:“我们要不然再去买点什么吧……”
“冷静点老婆!”老k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好歹让李仲文心里好受了一些,可听她这话还是有些哭笑不得:“再堆就堆不下了,关毓是一个17岁的孩子了,让他做他自己的选择,好吗?”
秋日的天幕在身后徐徐展开,落叶打着旋,在街角的拐弯处画下漂亮的影子,前几日的一场大雨之后,天空已是澄明如洗,在之后的很多年里,这段突如其来的缘分,成为了关毓记忆里,最温暖的一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