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大雪堪堪停住，平广王府内一片灯火通明，丫鬟太监端盆倒水来往不绝。

药庐内的所有御医都跪在地上，面面相觑，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先开口。

赫连成将坐在椅上，又是着急，又是心烦，“说啊，她到底现状如何？”

终于，较为年长的一位开了口，“王爷，并非老臣推卸，只是这天锁环，不仅锁住了皮肉，更是连结着筋脉，只能由上锁之人解锁，否则一旦伤及筋络，怕是这人就成了废人了啊……”

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由别人亲口说出时，还是感觉到心中一阵酸涩。

“不过，王爷您放心，夫人身上其他伤口虽看起来惨烈，但都是皮外伤，不至筋骨，只要按照老臣开的方子按时服药，再定时涂抹金创药，不到月余，即可恢复。只是……”

看着他的表情蒙上一层阴霾，老太医深深跪伏下去。

“夫人的手腕被缚时间过久，血脉不畅，需定时针灸，疏通筋络，才可恢复。但夫人手腕伤势过重，此时针灸必然会痛不欲生，但若不趁此时施针，等到伤口愈合，怕是回天乏术，夫人日后，就再也不能行医了。”

赫连成将微微一愣。

当年圣上之所以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就是误认为柔嘉这双手，沾满鲜血。

若她不再行医，彻底废了双手，是不是，圣上就不会再对她有偏见了？

“王爷……”老太医似乎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又深深地低下头去，“老臣行医数年，也有过失败的时候，救人不成，反倒将自己赔了进去。其实这所谓的药与毒，也只有一线之分，区别却不在于这双手，而是人心呐……”

老太医语重心长的一席话，如同醍醐灌顶，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就算天下人视她如邪魔，他也不能以爱的名义，亲手将她缚在牢笼。

这是她的一生钟爱，他没有资格替她斩断。

“本王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便动手吧。”

“多谢王爷体谅。”

老太医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其实他从前也听过楚柔嘉的名字，更知道传言中的她都做了些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但无论是好是坏，是真是假，只要躺在这里，就都是他的病人。

他不能因一时恐惧，而毁了自己坚守的医道。

打开针灸包，拿出长达一指的细针。

“王爷，还请您帮忙按住夫人，莫要牵动了天锁环。”

赫连成将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坐在了床边，将她牢牢抱在了怀里。

他这才发现，原来，她已经如此纤瘦，几乎不堪一握。

老太医有些紧张，擦了擦手心的汗，执起一针，冲着手腕扎下去。

伤处牵动皮肉，冲破穴位的痛楚，逼的楚柔嘉一下睁开双眼，硬生生地呕出一口血来。

又是一针扎下去，她闷哼一声，眉头紧锁，不知是没有醒来，还是又晕了过去。

总之满身冷汗，仿佛从冷水中捞出来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