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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坟前生产队,孙有银担任一把手政治指导员,下管水田队长,旱地队长,妇女队长,会计,仓库保管员,记工员...

指导员要用生产队马车,招声都不用打,随时随用。

孙有银让何铁林从栅里牵出马匹,他自己去后面机房拖架子车,套上马,扶了钱寡妇上马车,孙秀春连人带被搁在钱寡妇腿上,一甩马鞭,外套铁皮木头架子车轱轳,碾着积雪,吱吱呀呀往乡里赶。

半夜起来的,折腾到天大亮,祖孙三代人才从卫生站赶回来。

此时高淑芬已经做好了早饭,野菜红薯面窝头,玉米面粥,粗瓷浅口碟里盛着腌萝卜干,没油、没醋、没酱油,捏一根咬嘴里,又咸又干,配窝头面粥,下饭!

高淑芬家的三个孩子都在炕上,绕小几围了一圈,大丫二丫分一个窝头,小口小口的咬着,面前是半碗玉米面粥,狗娃子握了一个窝头,狼吞虎咽,面前搁了满满一碗面粥。

孙有银掀开麻布帘,连人带被把孙秀春搁在了炕上,钱寡妇也进来了。

孙有银道,“淑芬,盛碗面粥给春儿...娘,脱了鞋上炕,饿了吧,赶紧吃点暖和暖和。”

高淑芬屁股挨在炕沿上,不动摊,眼皮也不抬,“家里就这几个碗,占上了,没碗盛粥。”

高淑芬说得不假,头几年困难时期,整日大锅饭,家家户户把家里所有私有物都充了公,锅碗瓢盆一概没留,但凡家里带铁的东西都交给国家炼钢,后来大锅饭吃垮了,自己可以起炉灶,家里连口锅都没有,更别说碗碟了,买这两样都得要工业卷,老农民一个,又没个工作,哪里来得工业劵。

后来好说歹说,花钱从老二媳妇葛万珍手里弄到了一口锅,粗瓷碗三个,碟三个,就这几样东西,花了她十五块钱!

没办法,老二好歹在泽阳市炼钢厂混了个学徒工,一个月有两张工业劵,老二媳妇当然能弄到这些工业品了。

提起这个高淑芬就来气,如果不是她男人思想迂腐,心心念念要当政治指导员,搞不好现在他们家人都能搬去泽阳市了!

户口挂厂里,单位分房,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挣工分,每月按时发放粮票、肉票、油票、洗澡票、烟票...

怎么也比在农村当个劳什子政治家要强许多!

孙有银扫了一眼炕上小几,吩咐高淑芬,“把二丫的面粥匀到大丫碗里,空出的碗给春儿盛。”

到底是她男人,高淑芬得给点面子,一声不吭的把二丫面前的碗猛地一拽,倒进大丫碗里,两碗面粥匀一碗,还不够装,面粥直接漫过粗瓷碗,小几上撒了一片。

气得高淑芬抬手照二丫脑门子甩了一巴掌,“死丫头,木头脑子,看漫出来了不知道赶紧喝掉两口啊,蠢货,不准喝了!”

二丫在高淑芬面前一个屁都不敢放,委屈的瘪瘪嘴,扭头就狠狠剜了一眼孙秀春。

扫把星,尽来坑害她家!

高淑芬到底是盛了半碗面粥递给孙秀春,声音阴阳怪气,“饿了吧,瞧这巴掌小脸,你大伯以为是我给你饿这么瘦的呢。”

孙秀春盯着眼前的玉米面粥,黄灿灿,泛着玉米香,像是没有听出高淑芬话里带刺,舔了舔干燥到起皮的嘴唇子,接过碗,咕咕喝了下去。

才半碗玉米面粥,哪能抵饱啊,孙秀春把视线移到小几上,巴巴的瞅着簸箕里的窝头,不停咽口水。

孙秀春,不对,应该是杨连昭了,她只记得那日自己领百名精兵翻过贺兰山,深入突厥腹地,不想杨家军里竟出了奸人,遭到突厥埋伏,军覆没,看她长大的师父杨占拼命护她冲出险境,她只身一人快马加鞭行了数日,滴水未进,干粮皆无,杨连昭蜷缩在汗血宝马腹下,直到丧失意识。

她宁愿死都不愿杀了她的伙伴,她爹在她十岁时送她的战马,陪伴她六七年的黑驹。

眼下杨连昭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吃,因为她实在是太饿,实在是太渴了。

大约是眼神瞧着太可怜,触动了孙有银的恻隐之心,孙有银伸手从簸箕里拿了一个窝头递给孙秀春,叹口气道,“可怜的孩子,快吃吧。”

家里一年到头统共就分那么点粮食,高淑芬守着这点粮,精打细算,每天家里吃多少饭,都是死固定的,两个丫头合分一个窝头,半碗到一碗面粥,狗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给他吃一个,有时候一个半,她男人王有银是家里主要劳动力,一顿得吃两个,再干掉两碗面粥,如果是擀面条,也得干掉两大碗。

至于高淑芬她自己,一个窝头配半碗面粥,对付对付过去就得了。

眼下孙秀春一个人就吃了一个窝头,喝了大半碗面粥,等于把她的饭或者是王有银一半的饭都给吃了,还有死老太婆没吃呢,簸箕里就剩一个窝头了,锅里最多只能刮出一碗面粥...

高淑芬想摔筷子,她娘的,这日子没法过了,尽养活拖油瓶!

簸箕里的最后一个窝头被狗娃先抢到了怀里,像是怕别人再跟他抢,狠狠先咬两大口,随即挑衅的朝孙秀春咧嘴笑。

高淑芬满意的笑了,嘴上却斥责,“你这孩子,你爹你奶都还没吃,抢什么抢!”

到底是孙子,这年头大人勒紧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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