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这院里活着的共是四人。
这些人穿着难民的衣裳,可是身体壮硕的却与她看到的一切人都不同。最起码火光黑烟下,他们的面堂是泛着油光黑亮着的。
等到院子里收拾干净了,血迹打扫完了,那站在门洞下面的尖细嗓又开口问:“啧~可怜的~都收拾干净了?”
那三人站成一排弓腰回话:“回大总管,都收拾干净了。”
两辈子阅历,七茜儿一下子就明白,这大总管定然是宫里出来的太监,上辈子她先住在泉前街,后来那臭头升官到了上京,这样儿的人才见的多了。
与她印象深刻的是,年轻的还好说,那混的不好的老太监,他们叉裆撇腿儿走路,人还没过来就能闻到尿骚味儿。
才想起臭头,一些老的记忆便来来去去的在脑袋里翻涌,七茜儿越想越恨自己,从前她恨臭头官小木讷,护不住妻儿,她恨臭头无视她给老陈家生儿育女有功却跟那边一条心。
可怨来恨去,老了老了她才清醒了……
到底是恨错了人了!
如今她是明白了,诅咒旁人之前,她才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无用东西!连自己的孩儿都护不住,她也不配称个娘!
心里正不甘愿间,七茜儿的眼睛里便看到出此一生最锋锐的力道,那力道甚至可以称之为漂亮~不!也不是漂亮,那是利索,像那臭头年轻力壮那会子挥刀斩猪头一般的俊利风景。
那大总管鬼魅般的笑了几声道:“好!好!都是咱家的好儿子,回头~都有赏,你们都是有功之臣,等回去……”他这话音未落,人忽就飞了起来。
七茜儿先是看他身形鬼魅一般飘出,接着双手一申,便掐住当前这两人的脖子,她脑袋都来不及思想,就听到两声清脆的嘎巴声,依旧不及思想,就见那老太监右手臂向后一轮一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的劲儿,反正就是右肩膀向后一走,就又是一声小嘎巴,如黑塔一般的汉子瞬间也被夹死了。
随着三声沉闷的坠地,七茜儿双眼睁的老大的盯着,她不敢相信,三条人命?这就死了?
爹生娘养,一把屎一把尿,摔破油皮都挖了娘的心肝的大活人,就死了?
就嘎巴一下就死了?
两辈子一懵懂妇人,贫穷过,挣扎过,气闷过,为难过,憋屈死过……邻居家丢一只鸡在街口叫骂,七茜儿都能垫着砖头儿,当成大事儿从头看到尾,事后还要最少议论俩月才算完。
如今,这是看着杀人了!
七茜儿心肝都颤悠,却不为畏惧,竟莫名心神向往。
她也想做点什么。
她就恍恍惚惚的觉着胸中有团烈火,就觉着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将面前这杀人的景象涂抹好不痛快。
她贪婪无比的看着,也想这样,想有这样如狼般的狠心,如鹰隼一般的刁横,如果可以,现下她想把这个杀千刀的世界都杀了……这样大家就都干净了。
她一动不动的就看着院儿里这大总管,提小鸡雏儿般的轻易就将那尸首丢进枯井,又从院外的马车上提进几桶新桐油尽数灌进枯井。
火把丢进去,不大的功夫,浓浓的黑烟与火气就弥漫了一院子。
火焰的热度很快从地下燎烤到了槐树根,又从根部攀爬到了树洞,可七茜儿就是一动不动的惩罚着自己,满脑袋都是汗珠,她也不动。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等到庆丰城那边烟气冲天,院子里黑烟也散去一些,七茜儿这才看清,那大总管就双手拢在袖子里呆呆的看着远处……
这老太监在哭呢!这么狠的人,他哭啥呢?七茜儿想不明白,却忽看到那老太监眼泪还没落到地上,就伸出手捂着心口,一口黑血从嘴巴里喷了出来……
大总管吐了许久,挣扎着又吃了几丸身上带来的药,完事儿之后他就躺在地上赫赫的笑了起来,还嘶吼道:“疼!疼!痛……痛快!!”
那声儿极不好听,就像她家老太太死的前一晚,夜猫子在她家房顶笑了一宿儿那音儿。
忒顺耳……
七茜儿无比贪婪羡慕的看着那老太监,心里想,若我是他就好了,这样的肆无忌惮,这样畅快的我行我素……看,他还不怕死,要死了都这般得意。
,老太监笑罢又忽大骂起来:“六爷~六爷!真是老奴的好六爷儿啊……好个仁义的六爷儿!好!好!好!真是心思缜密足智多谋的好六爷儿……报应啊!”
树洞内燥热,七茜儿满脑袋汗,她耳边听这老太监不停休的骂着,听来听去莫名她就想,这老公公也不是个会骂的,比起营子里那些婶子那就差的不是一亩两亩地的功夫。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监许是骂累了,他就爬了起来,一路就爬到瘟神庙内……
七茜儿见他爬走,鼓着的一口心气儿就落下,她软在树洞又累又饿的迷糊着了……到天蒙蒙亮的功夫,七茜儿就颤颤巍巍的从树洞里挣扎出来,不出来不成,她就觉着藏身这老树就要死了,树肉都烧着一般灼热起来。
待她爬出,鼻尖树汁味儿散去,她就闻到这院子里四处弥漫着的烤肉味儿,这一下肉香几乎把她熬死,待到烤肉味儿过去,院子里又弥漫起恶心人的焦臭,她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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