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北海。
伶香十里。
海水如舌,一次又一次地舔舐着海石,筑基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海草,月色下泛着点点荧光,华灯初上,长隆大道灯火辉煌,各色锦衣汇成花海熙攘了长街,灯火辉煌的商岛今夜繁华依旧。
随着时间推移,夜色越来越浓,伶香十里的制高点——九凤朝楼顶的灯房被点亮,紧接着长隆道的店家们点灯营业,亮光在长隆道点燃,而后迅速扩散到整个浮岛,寂静的小岛慢慢苏醒,漆黑的天地间唯有这里金光璀璨,亮如白昼,新一轮的纸醉金迷在这里又拉开了序幕。
凤返金巢顾九朝,雨花千门次第开。
千秋万梦长隆道,娉水燕洲白玉台。
软袖笙歌醉太平,海珠菁华分月明。
剑挑朱帘映红颜,穷奇梼杌竞逐月。
云经山海饮浊泣,风过伶香落笑声。
屠尽残垣千峰上,不梦黄粱梦故人。
长车于天,沧浪偷偷掀起一角,像新嫁娘一般怯生生地探着外头。来自捭阖关中城的啸风兽在前头拉着车,车身隐隐作响,却飞得非常平稳。天空中群星璀璨,黑云飞窜,长车飞跃一座大山,迎面而来便是一片广阔的海域,他一眼就望见海中那金色的小岛,上头顶着一颗硕大的明珠,在海夜里熠熠生辉。
他一早就对伶香十里有所耳闻,这里被世人称作“六界宝库”,据说六界内存在的珍宝基本都可在这里找到,岛上开有无数精品商铺,一天的流水就足够养活一个国家,说岛上琉璃作瓦,黄金作砖,奢华得令人乍舌。这景象搁在神界丝毫不稀奇,毕竟神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但这是在下五界,此等奢华实属天方夜谭了。
他先前追踪她的时候也顺带考察了下五界的民情,人界如今大肆发展机关术,开山采矿,环境破坏得极其厉害。加上五行紊乱,自然灾害无常,百姓被迫成为流民,田间颗粒无收,根基大为稀疏。最近听说人界又在打仗,有个叫葛渡的妖比以往都要棘手,前线吃紧,伶香十里对外广征粮草,但不少大臣都上谏请求鹤岚回朝指挥战事,听说她还非常精通机关术,还上场打过仗,在三界的地位就如曾经的天吴氏。
好吧,她也的确是天吴氏。
但沧浪也是觉得奇了,他们天吴氏怎么放哪都合适,神界可行,下五界也可行,他们是属万金油的么?可他们不应该只是打仗厉害么,哪有这么精通财权又精通机关术的天吴氏,他们不是最讨厌跟人打交道么,她这算怎么回事?转性也不能这么转吧,这根本就是变种了吧!
傲然的凤君不禁陷入了沉思,他不禁又想到两千年前的“清秽大战”,那时候他跟恪然一起立下大功,陛下例行封赏,他也算正式与恪然碰面。因为他们先祖的过错,天吴氏在神界的地位十分难堪,且被一直外人丑化、恶化,就连长相都受到了攻击,但事实上恪然一点也不丑,反倒是位极其霸气的美男,极具王者风范。但从大典开始一直到结束,他从未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整个人就像个死气沉沉的木偶,直板板地立在他身边,生生将自己从热闹的喧嚣里剥离出来。
“你不开心吗?”沧浪问。
“没有。”他说。
“哦。”沧浪环顾了一圈,“那你父王是哪个?”
“他没来。”
沧浪一奇,“帝君为何不来,《天宫礼则》上明确写了,世子受封,帝君须得到场,你父王为何不来?”
沧浪语气里的不满十分明显,他一向恪守世规礼法,任何条例都雷打不动地执行,受封这么大的大好事,他父王身为帝君岂有不来之理,更何况他们还是醉臣,现在好不容易能翻盘,不应该跑得比谁都快嘛?
恪然的回应冷淡如水,“我已经满五万岁,长辈不必出席了。”
沧浪把他从头到脚一打量,“那你父王已经传位给你了吗?可帝侍传你的时候还是唤的世子呀,那就证明你不是帝君,帝君还是你父王,你父王没传位还是得出席的,这是规矩,你们不能乱来的。”
恪然就当没听见,把脸直接扭走,他不服气,上场后跟天帝直接说天吴帝君没来,陛下问恪然怎么回事,他回了陛下一句“身体抱恙”就没了。嘉奖时陛下问他们想要哪些派系的灵药,需要什么尽管挑,沧浪跟耗子进了仓一样说每样都要,他说不要;问他们想去何处神坛精进,神界百家任意挑。沧浪一口就说去敖岸山,但他还说不要。
沧浪就觉得他好奇怪了,问道,“你知道敖岸山是哪里吗?那里是神界水灵总部,是精进修为最佳之地,你真的不去吗?”
恪然的回应淡得发苦,“知道,不去。”
“你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以后你想去就没有机会了。”沧浪没有放弃。
恪然终于瞥了他一眼,淡道,“不去。”
“你不要这么固执,”沧浪在袖下握紧了小拳头,“你都这么大了才出世,现在就更应该积极投身于神界的奋斗事业,你可以把敖岸山作为你第一个起点,努力工作,奉献自我,向神界证明你们天吴氏已经洗心革面了,让大家看到你的决心,这样才对。你跟我一起去敖岸山吧,男子汉大丈夫的,爽快点。”
殿内一片喧哗,恪然原本水波不经的脸已经变成一片惊涛骇浪,固执?他固执吗?他不想去敖岸山就是固执吗?那他一直喋喋不休的算个什么?还跟他一起去敖岸山,他跟他才认识多久,他认识他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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