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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生死之界

风依然很轻,依然很柔,只是把那渐升的轻烟吹得斜了一些,斜得有些像妇女们弯曲的腰,那淡淡的阴影,竟能与地面上已流成溪水的血渍融合!这或许是一个偶然,是一个可悲的偶然。

血并未完干枯,那是满天寒鸦更加的残缺,几株叶已凋零得差不多的树,立成一种黯淡的凄惨,伴着鸦雀,在微微的秋风中被血腥熏得瑟瑟发着抖。

“呱呱……”地上的寒鸦突然一阵骚乱地掠飞而起,连带着那些胆小的乌鸦也都飞上了天空。

天空显得更为黑暗,蒙上了一层凄惨的阴影,到处都是乌鸦的翅膀,天——是乌鸦的天;地——是失去了生命的尸体的表演场。

不,似乎还有一具尸体是没有完失去生命的,既然没有失去生命,那就不能叫做尸体!的确,那不是一具尸体,他还活着,便是他惊起了那满天的寒鸦。

惊起满天寒鸦的,其实是那只带血的手,那只手像是刚从血里捞起来一般。

在这地狱屠场的世界中,那双带血之手的确显得有些单薄而微弱,他在地上缓慢地移动着有些颤抖的躯体。

似是在寻找什么,是在找刀?对了,是在找刀。不知道是谁的刀,但这把刀看上去很好。好,只是一种感觉,是一种浓烈若酒的杀意自然而然地从刀身上散发出来,那或许是因为刀身上满是血渍的原因,能杀人的刀就是好刀。

不知道是多少人的血才洗炼出这柄刀,而此刻刀却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手拄,像拐杖一般地手拄,撑起那不是很高大,却异常惨烈的身体。

血渍似乎已在他的脸上凝成了一种永恒的伤感,那紧披的战甲已经辨不出本色,唯有一片殷红,红得有些刺目!是他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血,而那殷红的战甲之上插着一柄刀,似乎不是很深,至少那刀仍有大半在体外。

这或许便是他仍没有死去的原因之一,但这种深度却不是常人所能支持的,更可怕的是他身上的另外几处伤口,已把战甲的大部分划开,成了一种永恒的惨烈。血依然在流,不过被沾上的泥土堵塞之后,阻住了不少宝贵的血,可他还活着,就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刻死去,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他仍活着,在他的身旁有一颗已经冰凉的心,人心,血红的,很恐怖。那是躺在他身边的那个胸膛已经开裂之人的,刚才就是他那只抓刀的手,从对方胸膛之中顺便带出来的战利品。

对方的战甲似乎并未能保护好自己的胸膛,这不能说不是一个悲哀。但显而易见,这站起身来之人胸口上的一柄刀正是那无心者的杰作。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到,这是如何一个悲惨而残酷的结局,这或许正是战争的本质。

风,依然在吹,轻轻地吹。掀动着那缓缓站立之人的头发,散乱的头发,使那本来就恐怖无比的血脸更为阴森,但却没能阻止这人站起来之势。

他的一条腿,依然跪在地上,光凭一柄刀,似乎还无法完支撑住他的身体。毕竟,他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奇迹了。

睁开的眼睛带着一种痛苦而怆然的神色,这是战争唯一能赐给战士的东西。

地上,依旧躺着一具具死状各异的躯体,也有人像他那样,半立着,那是拄旗者,没有倒下,却似乎立成了一座永恒的丰碑。

活着的,只有他一个人,至少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个人爬了起来。

他露出了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却已经无力笑出声来,或是哭出声来,也许是怕惊扰了身边这些死去的忠魂。

冷冷地望了周围那些相互枕卧的尸体一眼,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却使伤口一阵抽痛,脸也变得更为扭曲。

刀鞘便在不远的地方,被压在一具尸体之下,但这并没有阻止他拿回刀鞘的想法。

这柄刀已经追随他十多年,人是有感情的,虽然已被这残酷的战场麻木了,可在心底,多少也藏了少许的温暖,在这人情淡薄、世态炎凉而又残酷的世界之中,唯一真正的朋友便是这柄刀,这柄不知饮了多少鲜血的刀。

忆起在十三岁之时便以此刀杀马贼黑风,十五岁再以此刀征服太行群盗,而十几年的戎马生涯,却落得如此下场,不仅仅是刀伤,连心头也伤得很沉重。

寒鸦飞旋,或是畏于这柄刀的杀气,它们竟没敢逼近刀旁所在的尸体。

伤者,拖着沉重的脚步,从那沉甸甸的尸身下,抽出这唯一能和这刀配套的刀鞘。

鞘身很古朴,古朴得有些像是刚出土两千年前的文物,那种雨花石般的淡素流纹,让人的心为之震颤,伤者的心也颤了一下,但并不是因为雨花石般的流纹,而是因为两个古篆体的大字。

那是他师父的字,也是他的名字,不是很好听的名字——“蔡伤”,那年,师父将这柄刀给他时,他才十岁,但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明白,从今以后,蔡伤便再也不会与这柄刀分开。这柄刀,便是他的生命,他要像爱惜生命一般爱惜这柄刀,就因为刀鞘上有他的名字,更不能埋没了这柄刀。

他的确没有埋没这柄刀,就像他的人一样,其实,当他十岁那年将刀第一次握在手中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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