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终究是姚笑笑躲不开的宿命。
即便她装病装了四天,最后竟然是败给了宫人们毫无依据的,惟妙惟肖的揣测。
“陛下从醒过来,还没有上过朝。以前就算是得天花时,都没这样。”
“是啊,都是因为那个面首,从陛下把人带回来以后,她连太清宫的宫门都没出去过。”
“难道陛下真的是对那个男子动情了?”
躲在墙角偷听的姚笑笑一个白眼,百口莫辩。
她看着天花板上精致的井藻,辗转反侧。一遍遍说服自己,“凡事都有第一次,上朝持政,那是君王必做之事,推脱不得。”
于是,在第二天寅时三刻,姚笑笑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唤来翠敏一众宫娥,给她梳洗打扮。
内殿中挂着的朝服足有十斤之重,压在她身上时,忍不住身子往后一仰。
玄色九头鸟纹朝服里外三层,裹得人挪不动道。金色冕冠下面的发髻也梳得精细。不仅如此,额间花钿也不能落下。
随着宫女们梳妆完成,姚笑笑屏住呼吸,踏上了玉辇。眼前摇晃着的珠穗让人眼花,更让人心慌。她捂着胸口,久久不能淡定。
直到一声,“陛下驾到!”
姚笑笑头脑已然一团浆糊,四肢麻得不像自己的。跟着张内侍往皇位上挪步,她四平八稳地坐定,又听见一声。
“入──殿──”
大臣们手持玉板,穿着由浅到深的红色朝服,按照官阶高低的顺序,依次踏步而来,精确熟练地走到位置上。
直到最后一位入场,站在众人前方。
正是无论身份地位都是最尊贵的瑞麟军统领:靳王殿下。
绛紫色的朝服似乎不太适合他的气质。姚笑笑记得,他总爱穿一身雪兰便衣行走于江湖间,伸手救平民,拔剑斩贪官。风姿卓绝的形象,此刻有了具体的一张脸。
张内侍一抬手,众人行跪拜礼,“恭迎陛下。”
话毕,没有了下文。
苍梧殿内一片寂静,仿佛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姚笑笑茫然地看着下方,大臣们纹丝不动继续跪在地上,像在等一句话。
抬手轻言试探,“平...身?”
无人动作。
只有最前排的李墉微微抬头,迎上姚笑笑的视线,他不经意地收了下巴,像是颔首在肯定。
于是,姚笑笑坚定地再道:“众爱卿,平身。”
众人才纷纷起身。
姚笑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嘴角带着笑。可当再迎上李墉的视线时,他又轻摇了摇头,仿佛在制止她的行为。
面对文武百官,女帝是从来不会展露一丝笑容的,差点就露馅了。
所以,李墉这是在…帮她?
姚笑笑敛起笑容的同时,胸口也一紧。
回过神,姚笑笑不敢多言语一句。是身边的张内侍开口,“今日众位大人们,有何事要议?”
“臣有事要议。”一个年纪不大的官员站了出来。从他山茶红的朝服颜色判断,应该官阶很低,快步走到近前,拱手道:“陛下,臣有要事。”
“你说。”姚笑笑随和地同意了。
有几个人似乎觉察到今日地女帝有些异样,不禁抬起了头,却没再多做反应。弄得皇位上的人坐立难安。
“臣前几日收到一封万民血书,希望陛下能严厉整治民间私盐。”
古时的盐不能私买私卖,这就造成了很多地方官府故意抬高盐价,以权谋私。民间私盐的产生,应该会遏制这种哄抬物价的行为,为什么还要整治呢?
姚笑笑眉头皱成一团,嘴上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张内侍一看,赶紧开口,“你这正八品的市署令,也敢在大殿上胡乱禀告?”
别人说话,姚笑笑或许还能听一听,忍一忍。可他开口,断然是半分都忍不得的。偏头看向对方,直言道:“张内侍好大的官威,不知你是几品的官员,敢这么对他说话。”
此言一出,众人在心中默默哗然。
女帝向来偏爱张内侍,从前几乎是他一人主持着整个早朝,只要不过分的,女帝都默认。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陛下不仅整个人看上去很积极,认真地听着众臣议事,就连张内侍都被怒斥了。
“奴才不敢。”
张毕转身跪地,动作一气呵成。看准了女帝不会当众责罚他。
可他万万没想到,女帝不仅没让他起身,更是直接忽略了他似的,抬手示意殿下人继续禀告。
不知道是不是姚笑笑的错觉,她总觉得张内侍看这市署令的眼光不对劲。一双眼睛像是想杀人,狠戾毒辣。虽说因为他的关系,当众丢人。可绝不至于如此。
那,就是跟市署令禀报的事情有关了。
姚笑笑突然想到了徐延之。因为他私自将御膳降低了用盐量,就被无端贬入薪火库。而贬他的,正好是张内侍。
这两件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