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走了,小满又搓起手来,突然怀里一暖,却是被塞了一个汤婆子。
他抬头,红杏怯怯看着她,脸上仍带着那种柔和的笑容。
小满移开眼睛,皱起眉头,却没有办法把自己冰冷的手从那温暖的汤婆子上拿开。
他抱着汤婆子,轻轻说了句滚。
不知道过了多久,红杏又过来了,把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到他的面前,像是知道他不想看到她,放下后自己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那饺子实在是一般,也许是因为没有经验,尽了力,也只是勉强接近饺子的模样。
小满吃了两个,突然想起什么来,放下盘子走到灶间。
红杏一个人端着个碗,孤零零地坐在灶头前的小板凳上。
小满走近,才发现她碗里的饺子都是破了皮、完全不成样子的。
红杏看见他,先是一怔,眼里随即浮现一丝惊慌,做贼被抓了似的。
小满拧着眉头跑了回去,把自己那一盘饺子端了来,搁在灶上,又强硬地夺过她手里的那碗,头也不回地端着走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天天热起来,农忙的季节来了。
于家两口子死前还留了不少农活,如果做不完,就付出不出欠地主的佃租。
红杏瞧着弱不经风,做起活来却像不要命的,天天戴着斗笠,挽着袖子,混迹在那些身强体壮的劳力中间,埋着头不停不歇地劳作,从早忙到晚,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
小满卯着一股劲,也是窝在田里,从早做到晚。
然而,一个羸弱的女儿家加上一个九岁的孩子,对着这么大一片田地,再如何拼命,也只是杯水车薪。
日头顶在头上,又大又红,小满觉得脚下发虚,眼神渐渐失了焦。
在发白的太阳光下,红杏埋头苦干的娇小身子好像马上就要被这一大片田地吞噬掉。
一个壮实的汉子晃悠悠走到他们跟前,是在隔壁田里做活的王成,他二十四五的年纪,还没有成家。
王成看了一下四周的田地,抽了抽鼻子对红杏笑道:“妹子,看样子这些活儿你们是做不完了吧。”
红杏停下手,也看着自家的田地,垂下眼眸,不点头也不摇头。
活儿做久了,她苍白的脸上倒是有了些血色,更显得娇艳秀美。
王成瞧着她,嘴里啧了一声,叹道:“妹子长得真是水灵,你啊,嫁到傻子大春家里头,可惜了。”
红杏仍然低着头,手里握紧干活的锄头。
王成脸上浮起一丝诡笑,“要不这样吧,你陪我睡一宿,这些活我就替你全包了。”
红杏还未有所反应,一个硬土块就从后头飞了过来,狠狠砸到王成脸上。
小满挡在红杏前头,恶狠狠地盯着比他高两个头的王成,“滚!有多远滚多远!”
王成狼狈地捋了一把脸上的土,刚想发怒,看着小满,忽而又露出一个更不怀好意的笑来,“你急什么?她不是你嫂子吗,难道你也和她睡过?”
小满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王成倒是没料到他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一个愣神,就被卡着脖子压在地上,脸上还重重挨了一拳。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没费什么力气就又把小满反撂在了地上,捂着脸抬脚狠狠朝男孩身上踹去。
没等踹到,红杏却挡在小满身前,朝他高高地举起了锄头。
她的手在颤抖,眼眶里也含着泪,却充满了一种不容侵犯的母鸡护犊似的保护欲。
王成嗤了一声,骂了两句脏话,悻悻地走了。
红杏脱力地扔下锄头,急忙去扶小满。
小满却一把甩开她的手,“走开。”
他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又转头背过身去,“谁要你多事?”
梁家大奶奶高玉芝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说了一声“进来吧”,门便从外缓缓推开。
走在前头的是一直在梁家做帮佣的柳嫂,她满脸堆笑,恭恭敬敬地叫道:“大奶奶。”
高玉芝点点头,搁下水烟袋,这才瞧见了藏在柳嫂身后的小媳妇。
说是藏,一点也不牵强,她深埋着头,单薄细瘦的身子瑟缩着,两只手儿也是不安地交叠,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白底子靓青花的粗布褂子,青灰裤子,都老旧,但也干净,油黑的长辫子齐齐整整盘起,鬓边戴着一朵小白花。
“你呀,有事求大奶奶,还愣着做啥呀?还不快把头抬起来。”柳嫂急了,恨铁不成钢地推了她一把。
红杏一抬头,高玉芝反倒是一怔。
那是一张极秀气的瓜子脸,乌黑的眼珠小鹿似的,像含着一汪澄澈的泉水,看得人心里一阵阵发软。
连她都觉着发软,更甭提男人了。
先前还在自己边上聚精会神看着书的小儿子天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抬起头来,呆呆地看向那边。
这死小子,也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人,就这么点出息。
高玉芝不禁在心里暗骂,干咳了一声。
梁天杰如梦初醒,俊脸一红到底,忙低下头,不自在地继续看书,但是脑子里被那道倩影占得满满当当,书里的字却一个都看不进去。
“大奶奶,红杏小时候害病哑了,就让我来替她说吧。唉,她也是苦命人,换亲嫁到于家没多久,丈夫就去了,没多少日子,于家老两口也跟着去了,现在只剩了她和九岁的小叔子,实在是做不完田里的活。这不,前两天,那小娃儿还在田里累昏了过去……”
柳嫂说到这里,红杏的眼眶一下子红了,细密的眼睫轻颤,高玉芝以为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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