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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撩开帘帷,郗子衿抬头,黯然地看着立于城墙高处的伟岸身影。

她这一走,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有回渊城的机会了吧。

“公主不舒服吗?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下?”随侍的婢女见她眉头深蹙,赶紧迎上来。

“没事,走吧。”郗子衿虚弱地摇头,放下帘帷,不想看马车穿过城门的样子,更不想瞧见他亲眼送自己出嫁、无动于衷的样子——

那只会令她更觉难堪而已。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话,他是随口说说的吧,只有她傻傻地当真。

郗子衿闭上眼,苦苦一笑,泪水再也无法抑制。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她抹去眼角泪水,隔着帘帷轻唤陪嫁丫鬟,“临春,怎么突然停下了?”

“公主,陛下派人送来一幅画。”

“画?”她心一跳,飞快地掀开帘帷,“给我。”

“公主……”临春犹豫了。

“没事的。”

嘴上这么说,可接过临春递来的画,泪水却再次噙不住,滑落。

这是他们定情时,他命画师为他们画的,画里的人本该是成双成对的,如今只余下她一人孤单地印于纸上。

他将画剪去一半,是什么意思?

见车内半晌没有动静,临春有些担忧,“公主?公主?你没事吧?”

“没事。”她仰头深深吸几口气,平稳胸口翻腾的钝痛,力持平静,“陛下——还说了什么吗?”

“陛下说、陛下说……”临春不敢说,怕公主承受不住。

她跟在公主身边十年,看着他们甜甜蜜蜜一路走来,却怎么也没料到昔日重情重义的燕王,一登上王位,会变得如此薄情寡义。

“没事,你说吧。”郗子衿神情恍惚地看着帘帷,声音低得叫人听不出情绪。

“陛下说,请公主务必替他守好边疆。”

“守好边疆么?”她扶着额笑着低喃自语,静默半晌,掀开帘帷,握着画卷的手坚定伸出窗子,松开。

残缺不的画卷在风中飘扬几下,落在地上,很快被大雪覆盖。

“公主……”

“走吧。”她深深地看城墙高处的男人一眼。

渊城,已经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第一章

唐子骞冷汗淋淋地弹坐起来,有瞬间的迷茫,就着月光看清周围的环境后,疲惫地松了口气,往后一仰,重新倒回床内。

又是这个梦……

今天太真实了,真实到梦中叫郗子衿的女人,丢掉画卷的刹那,他竟然有种心痛如绞的感觉。就像、就像——

自己就是那名唤作临春的丫环口中薄情寡义的燕王。

但,怎么可能?

他从来就不认识、也没见过一个叫郗子衿的女人。

可是,心痛的感觉却这么真实……

手不由地抚上胸口,那种不得不割舍至爱的痛感,还在心口没有散去。

自懂事起,这奇怪的梦,断断续续,已经跟了他近二十年。

有时是男人立于城墙上孤独的背影,有时是女人坐在马车内低头垂泪的模样,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清清楚楚地看到两人的样貌,甚至将城墙上的男人误认为自己,心痛得险些停止呼吸。

这种纯情男幻想自己成为主角儿的戏码,居然会发生在他这个从不缺女人的男人身上,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一定有什么诱因。

唐子骞蹙眉,想起稍早前从新女伴家出来,在巷子口遇到的事——

“年轻人……”

他愣了下,回头,是名身着暗色深衣的佝偻婆婆,微弱的烛光从手中红白相间的纱灯里透出来,令她满是皱纹的脸看起来有些惊悚。

心里微微一惊,他问,“婆婆,有什么事吗?”

“七世了,我总算等到这个机会了。”

“七世?”什么意思?唐子骞蹙眉。

婆婆从宽大的袖口掏出画卷,“这是你的,记得,好好去跟画里的姑娘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他曾经承诺过,要向谁说对不起吗?

唐子骞狐疑地接过画卷,没来得及细看,眼前一阵凉风吹过,待他回神,巷子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那位婆婆的身影。

虽说有些意外,但从医多年,看遍生老病死,对离奇的事件,他早已学会平常心对待心。再则只是一幅不太走眼的画卷而已,回到家中后,就随意丢在桌子上了。

应该不至于这么巧吧。

他起身,走至客厅,拿起置于桌上的画卷,打开。

果然!

画里的女人和梦里的长得一模一样!

该死!昨天不该伸手去接的。

他烦躁地爬爬头发,抓来打火机。

鲜艳的火光灭了又亮,亮了又灭,在画卷下反复,最终还是没有点着。

他从来就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一幅死物而已,竟让他狠不下心烧毁,实在有够扯。

算了。只是一个梦而已,没必要如惊弓之鸟,把东西给烧了。

唐子骞摇头失笑,抬头看墙上的时钟,四点三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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