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如今的饮食以清淡为主,而且干的、硬的也吃不下,汤水一类又不能多喝,因多以熬制软烂的肉粥或米糊泡馍为主,但今天却备了不少王氏不能用的菜,伍泽昭打眼一瞧,都是他从前在府里爱吃的。
“祖母……”伍泽昭心里微热,自他离开郑家后,年节时虽也常来,但王氏几乎再未单独留他在屋里用饭说话,此时不由让他想起年少时的情景。
王氏似乎对他这声“祖母”很满意,也稍稍露出些笑容,口齿不大清楚地说:“来,用饭。”
伍泽昭上前两步,弯下腰:“我背祖母过去。”
王氏往后让了让,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的背脊,焦嬷嬷看了看说:“老太太,这是二少爷的一片孝心,您就了他吧。二少爷虽不像瑞哥儿一般整日习武,但脚下也是一样稳当。”
王氏嘴唇抖了抖,似乎有些难过,半晌,见伍泽昭仍旧弯着腰一动不动,她僵着身子往前蹭了蹭,终是由焦嬷嬷半抱着放到了伍泽昭的背上。
其实不过是由正房到耳房的几步距离,但伍泽昭却有点儿想落泪。
他小心地将王氏放在耳房的炕上,给王氏身后围了一圈靠枕,祖孙两个坐在炕桌两侧,笑了笑,伍泽昭说:“祖母用饭。”
王氏嗓子里应了一声,看起来很高兴,也由焦嬷嬷服侍着开始吃东西。
这顿饭吃了挺长时间,伍泽昭知道这些菜都是王氏记着他的口味专门给他准备的,因而每样都吃了不少,饭后,他又亲手伺候着王氏喝了几羹匙的消食汤,将她背回正房。
“您歇午觉吧”,他站在炕沿边儿轻声道:“晚辈告退了。”
他行了礼要走,王氏却往前扑身,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伍泽昭忙扶住她,“祖母还有吩咐?”
王氏看了看焦嬷嬷,焦嬷嬷便道:“二爷且坐着,老太太与您还有话要说。”
伍泽昭点点头,便就近在炕边坐下,见焦嬷嬷转身去拿了两页纸来,纸上涂涂画画,并不是写字的样子,焦嬷嬷见伍泽昭看过来,便福了福身,说道:“让二爷见笑了。老奴识不得字,却恐无法完转达老太太的意思,因鬼画符了一篇,聊以提醒自个儿,您别见怪。”
伍泽昭见她态度十分郑重,又看看王氏,王氏期待地望着他,因端正了身子,颔首道:“嬷嬷请说。”
焦嬷嬷看了他一眼,稍一欠身之后徐徐开口:“二爷这几日在家中过得是否可心?”
“自是很好”,伍泽昭道:“和从前一样。”
焦嬷嬷笑笑,又说:“算起来二爷今年已二十有三,按说早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之前因为二爷方知悉自己的身世,又南下认祖寻根,家里便是再亲,也不能在那个时候替您做主张罗,现下也总算安稳了,二爷可想过自己的大事?有没有瞧好的人家?”
伍泽昭一愣,下意识看着王氏,回道:“晚辈暂还没想过这些。”
王氏抓着他的手晃了两下,眼中隐隐有亮光,便又示意焦嬷嬷接着说。
焦嬷嬷点头,话锋一转,问:“二爷可还记得从前的大夫人么?”
“自然记得”,伍泽昭知道她说的是小王氏,因轻抚着胸口欠身:“夫人对我有养育之恩,晚辈没齿不忘。”
王氏殷切地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口中发出一声似叹息的唔声,之后自己忍不住对伍泽昭说了句话,伍泽昭没听明白,稍稍凑近,王氏便又含糊不清地说了一遍,他实际还是没听出来,心里却莫名一动,突然明白了王氏在说什么,他一抬眼,果然听见焦嬷嬷解释道:“老太太问您,可还记得当年大夫人故去时,拉着二爷的手嘱咐过什么?”
“娘要你发誓,他日,无论发生什么,都务必要照顾好大姐儿和四郎,让他们平平安安的,不受委屈,不受欺负,你发誓!”小王氏的声音蓦然在伍泽昭耳边响起,虽已过了十余年,却仍旧清晰。
伍泽昭脸色变了变,觉王氏抓着他的手愈发收紧,两行眼泪顺着她面颊淌下来:“主、主母”,她费劲地开口,话说不完整。
焦嬷嬷忙过来帮她拭了泪,又看了手中的纸,叹说:“老太太知道,您心里定从未忘记过前夫人的嘱托。幼时您一直护着大姑娘和四哥儿,大姑娘的饮食都要从您这过一遍,有什么好的,你也从前先想到他们;大丫头出嫁时您将自己的那份东西都给了她;前阵子她受冤,也是您出力……从小到大,这么些年,二爷对大丫头的情分老太太一直都瞧在眼里。而且自从您那天回来劝了她一遭,这些天大姑娘的精神好多了,显然……”
伍泽昭一下子站了起来,王氏被带的往前一张,却还死死抓着他的手,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他,仿佛在说:你忘了小王氏的养育之恩?你忘了自己与她说过的话?你忘与明珠幼时的兄妹情分?
伍泽昭张了张嘴:“我……”王氏这时却松开了他,转而露出难过的表情,往他腿上看了一眼,又往后靠在焦嬷嬷身上,焦嬷嬷因续道:“老太太说,明珠这孩子命苦,打小亲娘便离她而去,她又要强想护着你们两个,受了委屈也不愿说。后来出嫁了,偏遇见的是个薄情寡义的东西……三年前,在燕州城出事的那一回,家人都差点儿没命,老太爷因那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