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三月细雨绵绵,薄雾如一层轻纱,将琼楼玉宇遮掩其中,隐去浮华热闹,难得安宁。
马车走过官道,待至皇宫前,已经是卯时。烛灯引路,一片亮堂恍若白昼,配着将至的浓夜,光晕朦胧。
苏夙也不是第一次来皇宫了,“前世”作为国师,她更是被迎入摘星阁,作为太子登基为皇的见证人。
奈何在登基前夜,一直庸碌无为的云逍王秦恪竟带着火器闯入潜龙殿,与她扶持的主角同归于尽,导致她任务失败。
现在想来,仍是牙痒得很。
“一会儿进去,你就跟在我身后,切莫乱出头。”身边的苏曼云明显是有些紧张,提醒了一句。
对这位疼爱自己的长姐,苏夙一向听话,何况她也不准备在皇宫惹是生非,乖顺地点了点头。
谁知她们不找麻烦,却有麻烦主动找上,就在转角之时忽而从右侧冲出一个身影,与苏曼云撞了个结实。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连本小姐的路都敢拦?”着粉裙的少女贼喊捉贼。
到底是被耳提面命过要处处小心,苏曼云就算被撞得不轻,也只能咬咬牙忍下,朝对面的少女行礼道歉。
“明灯晃眼,我没看清前路,还望这位小姐见谅。”
“见谅?”少女捡起地上断裂两截的玉牌,怒而视之,“我这玉牌都让你摔碎了,区区一句见谅你便想化解?”
“若这位小姐不嫌弃的话,可将玉牌交给我,我会找人做个一样的归还。”
“说得轻巧,这玉牌可是出自有价无市的玉浮居!你赔得起吗?”
说这话时,少女抬起头,倒叫苏夙瞧着十分眼熟——苏家在发现大量石漆之后,便与兵部侍郎孟敬合作,而这名少女,便是另一位兵部侍郎宋勉之女,宋知欢。
苏夙可不怕招惹她,毕竟有苏家的帮持,孟敬很快就能打压下宋勉,接替兵书尚书之位,查出宋家受贿一事。
是以她上前一步,仔细打量起那断裂的玉牌。
“你胡说,玉浮居才不卖这种普通玉石呢。”她撇撇嘴,分明奶声奶气,却笃定地很。
“你才胡说,我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听得此言,苏夙眉头微微皱起,围着宋知欢绕了一圈,随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知道了,这就是二哥说的碰瓷!怪不得这么亮堂的地方都看不清路,原来是想讹人啊!”
宋知欢又羞又恼,连带着脖颈都红了个透彻,直接扑上来要打苏夙。
思及这是皇宫,她不好跟人动手让父亲为难,苏夙眼珠一转,抓着苏曼云就往扶缮那儿跑。
装得跟逃命似得,眼中含泪咋咋呼呼,没半点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
“玉浮居都是我家开的,你若想要羊脂玉我给你便是,干嘛动手啊!姑姑救命!”
扶缮原是在旁冷眼旁观,毕竟她代表着皇后,偏颇哪边都不好。
但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不得不出头,当下拦在中间。
“宫中不可打闹,有何恩怨,还望三位小姐私下解决。”
这态度,看着像是站在苏夙那边的。
宋知欢当然不敢招惹皇后宫中的人,只得咬咬牙暗自记下,甩袖离开。
一场闹剧终是暂歇,苏曼云松一口气,苏夙却没事儿人般,跟在扶缮身边连声道谢。
那碎碎念的真诚模样,还真叫人觉出几分可爱。
凤仪殿的牡丹苑,是四公主秦亦瑶的居所,扶缮将二人带到时,院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她们三两成群,似是在为一件事情苦恼。
“这位姐姐,你们聊什么呢。”苏夙凑上前去,眨巴着一双澄澈无辜的杏眼,问道。
对面少女也是个好脾气的,小声与她解释起来:“今儿是四公主的生辰,却又碰上二殿下封王,皇上就决定一起办了。谁知四公主却闹起了脾气,怎么劝都不出来。”
二殿下?那不就是即将被封为云逍王的秦恪?
苏夙想了想,“前世”还真有这么一出,而秦亦瑶不愿赴宴的原因,则是嫌弃秦恪晦气。
可不是晦气?
母亲淑妃涉及私通侍卫被幽禁冷宫十数年,前个儿才死,皇帝就迫不及待要给他封个闲散王爷丢出皇宫。
秦亦瑶也是倒霉,十岁生辰凑上此事,可不得发一通脾气?
苏夙正感慨,往旁边石桌旁一坐,拿起青橘在手中剥皮。
前头刚好轮到了宋知欢上前劝说。
“四公主好歹出来见见咱们啊,今儿是您的生辰,我带了一只琉璃制的九连环,可难得了,您要不要出来瞧瞧?”
话音刚落,寂静的人群之中就传来了“呸呸呸”的声音,引得她怒目而视。
这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是个熟人——正是说她“碰瓷”的苏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