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对面那个人那里飘了过来。

如果不仔细看，石媛绝对想象不到那张好像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脸会发出声音。

一阵穿堂风起，崔肃的长发如同翻涌的墨云，向半空延伸，让人感觉到一种极强的侵略性。

石媛凝视着他，目光似乎要被他深邃如夜空般的眸子给吸进去了一样。

“姐姐，这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大哥哥是谁？”苦瓜稚嫩的声音此时就像是一瓶风油精，激醒了正在犯迷糊的姐姐。

“啊，啊这位大哥哥他们家是卖铁……铁器发财的，你没见他看起来就像铁打的一样吗？”石媛自然不会说这个人就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大将军，于是跟着自己混乱的脑袋胡编了个身份出来。

一回头瞧见苦瓜那双被金钱“蒙蔽”的眼睛，石媛突然有些无奈。在她看来，果然每个人只会看到自己想看的，比如自己看到崔肃的时候只会想到“帅”、“霸气”，而苦瓜只能看到他“有钱”。

立在另一端的崔肃此时只会比石媛更无语，他并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就是要看看从把自己说成“卖铁器”的“长公主”嘴里还能听到什么胡话。

“哈，苦瓜，姐姐搭这位哥哥的车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石媛干笑了两声，回头拍了拍苦瓜的肩膀。

苦瓜偏了偏身子，从姐姐身边冒出头，神神秘秘地望了崔肃一眼。然而，迎接他的是崔肃冷冽的目光，他赶紧又抱住姐姐的腰，将脑袋埋回了姐姐身侧。

“姐姐，虽然那个大哥哥看起来很有钱，但他好凶哦，姐姐还是不要和他……”

“再不走本公子就不等你了。”

崔肃这回的声音不那么冷冰冰的，但似乎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像是引线刚被点燃时的火花一般，那中气十足的状态还是将苦瓜的声音压了下去，以至于石媛没听清苦瓜最后的话。

“苦瓜，姐姐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们。”石媛知道崔肃是真的在等自己，赶忙转过身往他那边走。

不知怎么的，石媛觉得自己眼前这点路就像是奈何桥一样，一步一步，自己在往下一胎赶。

“喂！”

刚靠近崔肃，石媛的手腕就被他一下抓住，她一个踉跄差点又要历史重演了。她抬眼一瞧，幸好苦瓜已经背对着他们走远了。

“你干嘛？一点都不像君子。”

“君子？我一个卖铁器发家的暴发户，你还想我多君子？”崔肃来了一招“借力打力”，噎得“长公主”没话说。

石媛如鲠在喉，咽了咽口水才怼出一句：“你怎么这么记仇？我不过是怕你把人家小孩给吓着了。”

“呵，你倒是挺会爱护那个小男孩的。”崔肃冷哼了一声，也不理会“长公主”的回嘴，直接将她拉上了马车。

本来还在说崔肃怎么怎么奇怪的石媛，坐进马车后立刻变得安稳了。她陪着笑脸，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大将军居然真的乘马车出来的？”

“若是纵马长街，怎么能欣赏到长公主在这小巷中漫步？”

“我……我只是来看看。”石媛忽然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被动，于是反问崔肃，“大将军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本宫同乘一驾马车，就不怕被人议论，被人当做‘怀有异心’？”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倒是你，成日混迹于街头巷尾，结交这些懦弱无能之辈，难怪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崔肃似乎被激怒了，却带着怜悯的目光朝着“长公主”压迫过来。

只见崔肃一手拦在马车壁上，一手按在凳子的边缘，几乎将“长公主”牢牢地困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石媛往后倒了倒身子，才醒悟过来自己根本无路可退：“果然大将军接近本宫有这心思，不过本宫奉劝一句，如今本宫就是那平庸之辈，没有雄才大略，更没有过人胆量，还请大将军莫要与本宫谋事。”

“你……你果然变了，步柔说你失忆之后性情大变，本将军一开始居然还不信。”崔肃自嘲般地叹了口气，手上的力量也随之减弱。

“所以我已经不是你想的那样了，我要下车。”

石媛趁机想要一把推开他，没想到起到了反作用，重新被他禁锢了起来。

“既然上来了，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崔肃望着“长公主”的眼神带着几分讥诮，“你见过上了船，起了锚，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石媛回想着之前他在人前摆出那一副只愿为国尽忠的姿态，如今只觉得可笑。

“只是想告诉你，只要你还活着，你就从未从这条船上下去过。”

崔肃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和冷漠，似乎是因为“长公主”的那声质问让他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个威严的女帝。

“所以，其实你想说近来针对我的刺杀、抓捕，都是因为，我，作为皇甫铭瑛而存在于这世上。”石媛见崔肃默认了，有些不屑，“这我自然知道，生在帝王家，一条命就足矣威胁到旁人的争权夺利。”

“你若真如嘴上说得那般明白，此刻就不会浪费时间和我斗嘴了。”崔肃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噎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你先挑起事端的，怎么变我跟你斗嘴了？”石媛气得直想踹他，奈何这空间限制住了，不好施展。

崔肃望着她，在等她再说些什么。

可石媛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她再三考虑，嘴里直蹦出了一句：“既然我不得不在船上了，那船就借我用用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