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陵光走到奈何桥畔的时候,她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苏方沐。
原本只是及腰的秀发早已长约七尺,乌黑油亮的光泽化作了如霜雪一样冰冷的白色。她的一张脸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苍白的皮肤上没有一丝血色,陵光就这么看着她的脸,海棠绽开一般温暖的笑意仿佛还在昨天,今日便已触目生寒。
胸腔中仿佛住进了一只猛兽,它在四处奔窜,狂撕乱撞。
她颤了双唇,开合半晌方能出声。
“苏方沐,我来了。”
苏方沐感觉到身边有人来,缓缓转过眼珠,苍白且薄的唇轻轻开启,不会有人知道那双唇曾经红润姣好宛若枝头红樱。
“我在这……里等了很久……”
陵光缓缓走向苏方沐,她想拥抱面前那个纤薄如纸的身影,但又怕此刻的苏方沐连她的轻轻触碰都承受不了,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是我的错,苏方沐。我接你回家好不好?”
苏方沐微微将身子往前一侧,素白的容颜添了一丝喜气。
“你可有见过一个叫长离的孩子?”
“你说什么?”
陵光似乎感觉自己的心被一拳头击中,痛呼都被堵在了喉头,一丝也溢不出来。
那素白的唇还在不死心的开开合合,破碎的音调难连成句。“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你可有见过一个叫长离的孩子?”
有鬼差刚送亡魂上了奈何桥,见状过来接话。
“你不用理她,这鬼在这里等了几百年,早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了。前几天,孟婆神见她神智无想要救她一命,给她灌了孟婆汤下去。哪成想这鬼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那个什么‘长离’的。想拉她上奈何桥,九个鬼差都拉她不动。”那鬼差说着伸出手掌给陵光看,“还咬了哥几个。后来还是孟婆神说,她执念太深,且听天命罢了。咱们才放弃她。”
话音甫落,陵光闪电般揪住那鬼差的衣领,一把举过头顶,一双凤眸中尽显狠戾之色。
“哎哎哎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纤长手指一松一紧,牢牢扣住了那鬼差的喉咙,缓缓施力。那鬼差的声音越来越弱,周遭鬼差见此变故都围拢过来。
陵光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谁让你们逼她的?”她环顾一圈,几乎嘶吼出声,“谁让你们逼她的?!”
火羽广袖的一角微不可察的被牵了牵,陵光利刃一般的凤眸直刺过去,却在下一刻冰消雪融。
苏方沐眨着眼睛有些怯弱的牵着她的衣角,“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你可有见过一个叫长离的孩子?”
手指再无力气,不顾身后鬼差落地嗷嗷的痛呼,陵光一把搂住身前,她苦苦思了数百年的人儿,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中。
她听到她还在温柔却显木讷的问。
“……你可有见过一个叫长离的孩子?”
然后,她伸出另一只手,拳头展开,露出里面的泥罐。
“这是我想送给她的……我很喜欢她。”
陵光再也受不住,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凤鸣响彻十八层地府,寡情寡欲的十殿阎罗都听出了这嘶鸣中的凄厉悲恸。
我该想到的,我该想到的啊!我真是愚不可及!!
我害你在这里熬了多久?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五百年?!
舍弃了轮回,一日一日熬着魂力,感受着力量的流失,记忆的模糊。这种感觉有多绝望?
陵光此时无比想要闯入无常司中取回苏方沐的记忆,但是她迟疑了,若是眼前的这个人还存着为人的记忆,定是不许她去做这种搅乱秩序的事情吧。
若是从前的陵光,此时怕是放火烧了十座阎罗大殿都有可能。
阴魔王的目的就是利用神的私心,让神明也难以自持使之六界大乱,她和苏方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皆因此。
苏方沐,你看,长离真的已经懂事。可是你怎么就……
我知道你不许来生诺,却没料到你竟会因此念放弃轮回,只为了等我。
是啊……
只要此生未尽,你就还是你!
苏方沐被她拥的有些难受,面带疑惑的看着眼前奇怪的一团光影,数百年地府阴气的侵蚀使得她的视力早已破废。
“你是谁啊?”
我是谁?你问我是谁吗?苏方沐。
陵光忽然笑了,苏方沐虽然看不清她的笑容,却觉得眼前的那番动影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光景。
那你可要听好了。
“我是你玉簪为秤,揭过喜帕的结发妻子。苏方沐,我是长离。”
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了,那时我扮作吟娥穿着喜服坐于喜榻,你不知是我,一柄长玉簪当做喜秤,挑开了我头上的红盖头。你们凡间的戏文里不都说,揭过红盖头便是一生的良人么?那一刻,我虽不懂,却也认定了你。
陵光笑着从衣襟中取出了一根被体温捂的几乎发烫的红线,她抬起苏方沐的手,将那截许了姻缘的红线缚在了苍白的手腕上。
金珠红线映在皓白腕上,平白给那抹苍凉添上了些许喜气。
呐,苏方沐你缠了我的红线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