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着井里的淤泥味儿飘了出来,梅树枝头被风撩动,簌簌飘下几瓣花瓣,花瓣晃晃悠悠没入井口,无声无息的往黑暗中坠去。
薄若幽忽然转身便走,春桃忙跟上去,“姑娘要去何处?”
薄若幽本是要往祠堂方向去的,可春桃这一问,她却又转了方向,竟是往前院而来。
薄若幽脚步疾快,春桃甚至要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姑娘,到底怎么了?”
薄若幽摇摇头没答话,周身温婉气韵一淡,竟有些凌然之势,春桃本就因为她温柔亲善才与她知无不言颇为亲近,见她此等神色,一时也被震骇住,当下不敢多言。
薄若幽到了郑文宴遇害的书房。
因是案发之处,门口有衙差守卫,见薄若幽前来,衙差并不拦阻,薄若幽便径直进了书房,她走到早先那处气窗之下,搬来凳子站了上去。
她个子不高,很难看清全貌,薄若幽目光一扫,看向了一旁的茶桌,她利落下地来,令春桃帮忙,将那茶桌拖了过来,又踩着椅子站上桌子,直看的春桃目瞪口呆。
站上桌子的薄若幽,终于看清了气窗的全貌。
薄若幽看了两眼便下了桌子,将桌椅放回原位,出了书房院门便往祠堂的方向去,她要去找霍危楼。
……
霍危楼离了前院往祠堂火场去,福公公跟在霍危楼身后,莫名觉得今日霍危楼心情不错,他凑上前一步道:“侯爷,二殿下的婚事要出岔子,您好像很高兴。”
霍危楼蹙眉,“何意?”
福公公叹了口气,“二殿下比您还小三岁,不但一早定了娃娃亲,去年还被圣上赐婚,此番案子了了,若无大变,三月就要成亲,老奴看您嘴上不说,心底其实颇为嫉妒。”
霍危楼:“……”
福公公叹了口气,语声放低了些咕哝道:“圣上想给您赐婚多回,次次被您挡掉,您也老大不小了,身边无一人,您都不知外面如何传您……”
霍危楼忍无可忍,脚下微顿,可还未转身福公公便开始打自己的嘴,“哎哟,瞧老奴这张嘴,就知道胡言乱语,侯爷为国为民,成婚算得了什么,要老奴说,世上也难有女子与侯爷相配。”
霍危楼横眉扫了福公公一眼,抬步继续往前走,福公公嘿嘿笑着跟上去,“老奴说几句玩笑话罢了,老奴觉得今日侯爷心境儿好,指不定啊,今日这案子咱也能一气儿破了。”
霍危楼挑眉,他心境好?他何时心境好了?
福公公照料霍危楼多年,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便道:“老奴适才刚进屋子的时候便瞧出来了,倒是薄姑娘似有些紧张,哎,都这么几日了,薄姑娘还是怕您。”
怕他?
霍危楼轻嗤一声,她可不怕他。
一瞬间,霍危楼又想起薄若幽说要报答他的模样,她竟觉的用心查案便是报答他了。
霍危楼心底失笑,若人人都似她这样想,那他何必在官场上施以雷霆手段,只向文武百官施恩便是了,当真是稚气天真的紧。
心底虽是如此想,可霍危楼自己都未发觉自己眉眼柔和了一分。
福公公又道:“说起来有些可惜,薄姑娘是女子,却打算做一辈子仵作,这般下去,嫁人都是个难题……”
仵作本就地位卑贱,且常与死人为伴,普通人家谁愿意娶这样的姑娘?
霍危楼的重点在前一句:“她何时说过要做一辈子仵作?”
福公公便道:“就在郑三爷出事的白日,老奴陪她去验二爷的尸体,路上随意问的,她说她不信佛不信道,既有仵作之术,便只信手中之刀,此案破了,往后还要继续做仵作的。”
霍危楼心底疑问又冒了出来。
他见过征战数十年的将领,见过为民谋福的好官,他们或忠肝义胆,或大公无私,可再如何大义凛然,亦有一己之所求,薄若幽一女子,聪慧灵秀,却选择了最艰难的行当,若无所求,便当真为圣贤了。
“可还说过别的?”
霍危楼又问了一句,福公公摇头,“那倒没有,老奴想着,过几日咱们便要去洛州了,便也不曾多问,只是有些替她发愁,她自己也不知想过没有。”
世道女子多艰,她若坚持做仵作,当真难寻个好夫君。
霍危楼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做声,而很快,祠堂到了。
积雪开化,祠堂火场四周已是一片泥泞,衙差并府中护卫小厮皆在忙碌,几个绣衣使在旁督察,见霍危楼来了,守在此地的绣衣使迎上来。
霍危楼问:“如何?”
绣衣使沉声道:“很慢,且很多木料被焚烧殆尽,其余书册丝绢更是化为烟尘,要找出线索来很是不易。”
霍危楼走得近了些,最外围的木梁等物已被搬开,此刻只看到几处焦黑断墙伫立着,忽然,霍危楼眉头微动,他看向原本正堂靠后的位置,“你们砸墙了?”
未塌尽的断墙定然是要砸掉的,可绣衣使道,“还没有,眼下还在清理杂物。”
霍危楼凤眸微狭,建造房舍之时,墙体之上的孔洞需要为木椽房梁预留好,可此时,那截墙体上的孔洞,明显比别处低矮了一分,霍危楼当即快步往那断墙处行去,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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