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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外,一阵烦乱的脚步之声,接着就是喧嚣的吵闹声。

“逮着鲍不平儿,肋骨给我打骨折,以抱菜园子之仇!”是牛二的声音。

“逮着这厮,踢得他屁股开花,以抱前翻羞辱!”是李家恶奴的声音。

“四五十两的进项,可不能让他跑了!”是丐头的声音。

“逮着三郎,大官人给尔等大把的赏钱!”是鲍大郎的声音。

鲍太平的所在,是李师师家的边墙,巷子晦暗,估计一时半刻仇家寻不到,听见追声迫近,鲍太平心中也慌乱起来。

倘若李师师肯搭救,纵然李妈妈想当他是木驴骑,如今的李家也是灯下黑,就是真被李妈妈当做木驴,众害相权,这个略显温柔点。

李师师心善,若能躲进李师师的闺房,四路冤家累死也找不到。

“师师姐姐,救小弟一救!”鲍太平情急之下道。

李师师调皮的笑道:“我为何要救你?”

鲍太平心道:我可以教你曲子啊,难道你不想吗?却不敢托大,央求道:“人家话本故事中都说,公子落难,必然有后花园的小姐搭救呢,姐姐今日应该救我一救!”

倘若放在后世,小姐二字与少女提及需要慎重,搞不好会被赏上两个耳光,幸好这是北宋,小姐的名声还没有被玷污。

李师师是歌姬,纵然红极一时,毕竟也是下九流,太平郎的恭维,刚好抚到她的舒服处。何况李师师心地善良,不能见死不救,上次学来的半阙《新钗头凤》,已经在汴梁城唱开,她确实想跟鲍太平学些新奇的曲,前翻话语并非有意刁难,只是与鲍太平调笑。

一条丝绦从高墙之上垂下,李师师笑道:“太平郎抓紧丝绦,上来吧!”

后面的追声音更近了,鲍太平抓着丝绦,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手脚并用,努力攀爬。

幸好是十四岁半的身体,体重并不大,墙又并不十分高,李师师和两个丫鬟合力拉扯,没片刻功夫,鲍太平已经上了李师师家的墙头。

刚刚上了墙头,只听见墙下有人私语:“奇怪?明明看见这里有人影,跑哪去了?往那边追!”

鲍太平摸着胸口,心中暗叫:好险!瘫坐在李师师家的角楼里,体力严重透支,一动也不想动,李师师身上熟悉的香味,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和温馨。

李师师追问道:“太平郎与奴家如实说,此番来汴梁做甚?”

鲍太平本来神情紧张,说话也有力气,此番松懈下来,浑身虚脱如同烂泥,口干舌燥如同吞火,一个字也懒的说,何况那是得几个小说章节的篇幅,从头说起,能说到明天早晨。

“姐姐有水吗?”鲍太平道。

李师师一个眼神,丫鬟已经领命,鲍太平手中已经多了茶杯,‘哗啦啦’的茶水声,比天籁之音还要好听,比鲁智深的阳刚破敌声更美妙。

鲍太平想举起茶碗一饮而尽,然后抢过丫鬟手中的茶壶蒙灌一气,却被李师师冰凉的小手拖住了手腕。

李师师道:“太平郎体力虚脱,喝水不可过急,当心伤肺。”

鲍太平点头深以为意,这属于后世的运动常识,口渴急切,险些忘了,他端着茶杯,小口抿,润喉……舒坦!

爹亲,娘亲,没有手中这杯茶水亲。

鲍太平良久才抿了一杯茶水,抬头时,只见李师师已经坐在石桌的小凳子上,玉手托双鳃,明眸流波,深情的注释着鲍太平,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

连那两个李师师的贴身丫鬟,不知道在哪里搬挪出来的小凳子,分左右齐齐的坐在李师师的身后,眼神中都是期待。

“姐姐有吃的吗?”鲍太平又问道。

李师师大敢失望,佯怒道:“休要搪塞,速速讲来!”

“姐姐我是真饿啊,一天没吃东西了!”鲍太平无奈道。

李师师调皮道:“你再不讲,奴家要高声喊了!”说罢就站起来,做要吆喝状。

非是李师师不肯给鲍太平吃的,实在是身体虚脱,不等身体恢复,吃不得食物。

鲍太平心知李师师不会喊,否则李师师不会拉他上墙头,一天惊吓之余,却也被李师师唬了一下:“姐姐你又调皮,我讲,我讲还不行吗!”

鲍太平没有什么隐瞒,只好将自己到汴梁城经过,从头至尾简略的讲起来。

李师师和丫鬟是好听众,鲍太平也有几分相声大师的水准,讲到窘迫处,惹得三人蹙眉;讲到可乐处,三人咯咯大笑,讲到与鲍老夫人见面,又惹得她们落泪。

尤其牛二,乃是马行街上成名的泼皮,李师师本来认得,被称呼为会走路的酒坛,李师师不解其中缘由,只当牛二身材跟酒坛子类似,更是大笑不止。

反正,三个听众哭一会,笑一会,好歹鲍太平算是将故事讲完了。

“哦对了!”鲍太平猛然想起耽误人家好长时间,问道:“深更半夜,师师姐姐在角楼里张望,可是专程等我?”

李师师仰头见皓月已经西斜,禁不住的一声叹息,似是自语:“哎,本是与一官人有约,看来这个官人今夜不能来了!”又起身道:“太平郎远道而来,又吃这许多苦头,请到闺房一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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