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声很轻,透着几分近乎漠然的无所谓。
似乎并不在意硬生生挨的这一耳光。
空气突然安静。
“钱姨!”周围的人都愣住,最后还是时远志先一步反应过来,上去拉开钱小宝奶奶,“你打孩子干嘛!”
真要拐钱小宝早就偷偷带走了,还能大晚上须尾一个零件不少的带回来?
时远志一出声,被奶奶吓到的钱小宝瞪圆了眼,梗上几秒,哇地哭得更凶:“不要打哥哥!哥哥不是坏人!”
或许是先前受的惊吓太大,他一下哭到声嘶力竭,整张小脸都涨红,眼看要背过气去。
钱小宝奶奶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两眼一翻,居然先一步晕倒在地。
院子里瞬间又乱作一团。
大家纷纷上前查看祖孙二人的情况。
被挤到人群最外面,时晚连退了好几步,这才踉跄的稳住。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贺寻。
站在楼道口,光线昏暗,少年敛着眉眼。
深夜,家属院一片吵嚷。他沉默着,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就好像在看一场和自己完无关的闹剧。
把祖孙二人送到医院,好不容易稳定下情绪,钱小宝才抽抽噎噎地把情况讲清楚。
小孩子脾气犟,这几天奶奶越不让他出院子,他就越是想出去玩。终于在晚饭前趁老林头他们不注意,偷偷摸摸跑了出去。
口袋里还有几块硬币,钱小宝随便上了辆公交车,直接一口气坐到终点站。
未曾想那是今天最后一趟,当玩够了想回去的时候,怎么等都等不来车。
终点站荒凉,他只能凭着记忆慢慢往原来的方向走。
“后、后来就碰到哥哥”钱小宝两个眼睛肿得像金鱼泡,“他、他就带我回来了”
看见贺寻时钱小宝心里其实挺没底,毕竟大人们平时都不让他们这群小孩接近对方,说这不是个好人。
然而就是这么个不是好人的人,把他平平安安带回了院子。
“这真是”守在病床前,段秀娥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还以为那姓贺的是个不着四六的小混混呢!
“我和远志在这里呆着,段姐你带着晚晚先回院子。”钱小宝没什么事,他奶奶却被刺激得不轻,一时半会还不能离开。
子女都不在本地,只能由住户们临时先照看着。
医院离研究所近,于是向洁和时远志就主动承担了今晚的守夜。
“真是看不出来啊”回去的路上,段秀娥还在喃喃自语。
而时晚有些走神。
想起少年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送走钱小宝祖孙俩后,家属院的人声渐弱。
月亮爬上树梢,一切重新慢慢归于宁静。
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贺寻闭着眼。
夜已深,月光穿过窗户,凉凉地洒在少年的脸上,照亮一半锋锐的眉眼。
右眼的纱布隐没在夜色中。
“情况不算乐观,还得观察一段时间”
“运气好的话视力可以部保住,运气不好”
“主要还是因为之前就已经伤到了一部分视神经”
医生的话在耳边响起,每一句都谨慎而有分寸,处处透露着不容乐观的倾向。
操。
闭着眼,眼前漆黑一片,贺寻不禁笑了。
老天爷到底是没打算收他这条破命,可也没准备让他多好过。
抬手轻轻捂住右眼,他还记得当初受伤时的那种感觉。
和抽在身上的鞭子不一样,一点儿也不疼,只是瞬间模模糊糊睁不开眼,视野里一片鲜红。
液体粘稠地往下淌。
最后还是没办法保住这只眼睛,甚至没办法保住视力吗?
算了。
片刻之后,贺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而后把手放下。
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计较些什么。
总归现在还没失明,能捱一天是一天。
人不就是这么活着么。
“笃笃。”
不愿意继续想眼睛的事儿,起身准备回房间,门却被敲响。
他原本不想理会。然而隔着防盗门,少女的声音有些朦胧,还带着点紧张:“贺寻你睡了吗?”
少年眼眸微沉。
他把门打开。
抱着冰袋和药膏,时晚局促不安地站在门边。
抬眼看见他的脸,不由轻呼了一声。
钱小宝奶奶的手劲是真的很大。
在楼下时并不显,而现在,贺寻的脸已经高高肿起。
唇边还有一点血渍,偏偏他自己似乎根本没察觉到,直到时晚轻呼出声,这才稍稍拧了拧眉。
接过冰袋,他直接朝脸上按。
“你轻一点儿”时晚在旁边看得直皱眉。
冰袋是拿来冷敷的,这样简单粗暴按上去算怎么回事。
贺寻眼底染上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哟。”他勾了勾嘴角,不禁嘶了一声,却还是懒散惯了的腔调,“你这是心疼了?”
时晚偏过头去不看他。
稍稍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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