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他替我选两个得力的丫鬟送来,谢行止眼里闪过同情,我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一国公主连个宫婢都无法做主,想想确实可怜。
没过几日我病好了,宫里掌事的嬷嬷领来两个瞧着脸生的宫婢,“听闻公主近日养病,奴婢瞧着长生宫人手不够,给您送来两个乖巧的,公主放心使唤。”
我让水碧拿些碎银子送那嬷嬷出去,本想借此机会和两个新人说些话,燕绥却来了。
他已有半月不曾出现,一踏进我殿中便让人觉得压迫。
我示意两个婢女退下,燕绥却叫住她们,“慢着。”
“转过头来。”
燕绥命令道。
我一拍桌子站起来,“侯爷来我宫里做什么?不会又要杀我吧?”
我想吸引他的注意力,但燕绥淡淡瞥了我一眼,“本候瞧着这两个宫女面生得很,别是什么不干不净之人,公主还是小心为好。”
说着便一掌打在了左边宫婢的肩上,那宫婢会些武功,下意识用手臂来挡燕绥的第二招。
但燕绥抬起手来,只是淡淡地拍了拍衣袖上的灰,神情腹黑,“小小宫女也会武功?来人,将二人押下去,查清楚来历再报。”
人被燕绥派人带走,只怕也很难回来。
他就这样轻易打发了我的人,把我的希望湮灭在襁褓之中。
我攥紧了手,转身进了内殿。
燕绥掀了帘幔从屏风后跟进来,声音幽冷,“公主若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水碧一人便足矣。”
我现在看到燕绥便怕,巴不得他别来,我不接他的话,只问道:“侯爷来我宫里,还有什么事?”
燕绥轻抬脚步,墨绿的袍子上绣着两只仙鹤,随着他长腿摆动,最终停在我眼前。
“听说公主病了?”
他嗓音甘冽清透,低声说话时透着几分温柔。
我一时恍惚,后退的动作一停,望向他那张雪白冷情令人仰望的脸。
燕绥面带笑容地替我拨开额前的发,冰凉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本候与公主好歹认识一场,以为公主快要死了,前来替你收尸。”
轰,我好像听见了胸口什么东西砰然碎裂的声音,破碎的渣子又倒刺进肉里,绞得我肝肠寸断。
我一阵后怕,推开燕绥跑了出去。
我得尽快离开明齐。
赵国使臣住在春禧殿,与长生宫隔得远,我拉住一个小太监带路才没有走错。
春禧殿内竹林掩映,中间有一凉亭,碧瓦飞甍,玉白石阶,景色颇为雅致。
有太监通传,“公主殿下到!”
凉亭里,谢行止与身边小厮交耳相谈,闻声转头看过来。
谢行止今日穿得文雅,月白色内褂外罩着一件水青色菱纹长衫,与竹林之景相得益彰。
见我过来他慌忙起身,“公主,你怎么来了?”
说完似乎又觉得此言不合适,眼神往别处瞄了瞄。
我指了指殿内,他便支开太监小厮,同我入内,又找来纸笔,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雀跃,“公主可还满意我送去的人?”
“世子若是担心,便去慎刑司捞人吧。”
我未言之详细,谢行止想要再问,我又写道:“世子前几日问过我一个问题。”
谢行止深看了我一眼,眉头轻皱,“公主真不是那日的小哑巴吗?”
“如果是,你会如何?”
“娶你为妻。”
我微微诧异,视线与他相接,只觉得他目光炙热,与前段时间的冷淡判若两人。
我不禁疑惑道:“世子从何处得知是我?”
谢行止愣了一下,瞳孔微张,却也警觉,“你可还记得那药铺的郎中?”
我拧眉,回想起一抹淡绿身影。
边关战乱,各郡各城商铺关的关,躲的躲,唯有一家药铺杏林春连日开着,堂中有一年轻郎中秦颂,少年便闻名天下,师承国医圣手董奉,只是脾气古怪,人送外号‘怪医’。
如果是那位郎中指认我便是当日的哑女,那我和燕绥的关系不就暴露了吗?我有些不敢相信,“秦先生也来了?”
谢行止眼神一亮,没等他开口,雕花红木屏风后走出来一人,他一身浅绿盘扣长衫未绣图案,衣袖光洁,衣服颜色自肩到袖由浅及深,两缕长发垂在耳侧,轻摇竹扇,见着我连连摇头,“公子要救的便是此女?我见过她,我不救。”
一句‘我见过她’,把我吓得不轻。
我不禁想,要是谢行止以寻人为借口试探我的真实身份,发现我是个假公主,别说嫁到赵国,就是在明齐燕绥也不会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