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杀了燕绥。
我的剑刺入燕绥胸口,侯府乱作一团。
“来人啊!李姑娘反了!”
“李姑娘竟然要刺杀侯爷!”
隔着厚厚的衣料,燕绥胸口被刺的地方已有血渗了出来,他黑着脸,“你闹够了没有!”
声如洪钟,字字震耳。
柳卿卿躲在燕绥身后,娇滴滴的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声音却带着哭腔,“都是妾身不好,妾身不该惹怒李姑娘,侯爷万金之躯怎么能为妾身挡剑?”
“……”我从未想过燕绥对柳卿卿情深意重到如此地步,竟然愿意舍身挡剑。
燕绥将我的剑夺下,人在柳卿卿的搀扶中离开了碧纱馆。
家丁们不敢动我,将碧纱馆团团围住。
晚上,燕绥来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看不出来受伤的痕迹,锦衣玉袍的翩翩公子,不知道令汴京多少姑娘心动。
燕绥居高临下,“只不过是个丫鬟,也值得你这样?”
“侯爷还记得灵霜阁吗?”
我和燕绥曾到过边关,不出三月,他便将我送了回来,让我成为他通晓汴京局势的一只眼睛,而灵霜阁是汴京最大的一家青楼。
燕绥拧眉看着我,脸色一沉,“谁准你再提那个地方?”
我冷笑,侯府早下过令,避而不提灵霜阁,只为顾了柳姨娘面子,只因柳卿卿同我一样是灵霜阁出来的娼妓!“候爷可知道我那红罗帐子里头宿过多少男人?”
燕绥声如寒冰,咬牙切齿的叫我名字,“李佳人,你别得寸进尺!”
“候爷当然不知道,因为替我宿在帐里伺候别人的是绿袖!”
我连连逼问,气得浑身颤抖。
气氛剑拔弩张,燕绥终于出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柳姨娘,可她是爷的恩人,爷不能背信弃义。”
我笑得讽刺,只因我不是柳卿卿,所以我活该被辜负,是这个意思吗?燕绥见我没有动作,眉头轻皱起来,“绿袖的死,爷会补偿你。”
“我不要。”
“那你要如何?”
燕绥怒极。
“我要公道。”
我仰头看着他,不肯退让,“柳卿卿害了绿袖,我要她偿命。”
燕绥颇为失望,“倘若我非要保她呢?”
“那算我活该。”
我自嘲地笑了起来,心底一阵阵抽痛,像银针密密麻麻地扎了上去,让人窒息。
檐下的灯笼在风里不安的晃荡着,铁钩子吱呀吱呀的声音扰得人神烦。
燕绥缓缓转过身去,吩咐下人,“把碧纱馆的灯笼都撤了吧,从今日起,侯府再无李姑娘。”
说完,转身入了夜色,再也寻不见。
我坐在院子里,看着下人们将碧纱馆的一应物件悉数撤走,想起我第一次见燕绥。
暗窑的崔妈妈将我养到十四岁,我和其他姑娘一样学艺识字,只为将来卖给官家老爷当妾。
后来人家嫌我是个哑巴,没有人要,崔妈妈便生气的让我接客。
我的第一个客人就是燕绥,他用一锭金子买了我并为我取名李佳人,带着我出了汴京城。
当日他说,“佳人,我还会回来的,你信我吗?”
当然信,燕绥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我把他看得比我的命还重要。
两年后的今天,燕绥从长公主府不受宠的庶子成为了汴京风光无限的定北侯,而我跟他,却永远回不去了。
院子里都搬空了,侯府主事的管家程伯打着灯笼过来寻我,“李姑娘,侯爷让我来送您出府。”
我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眼里蓄满了泪,一时看不清程伯的脸。
“姑娘保重,要是能寻着机会回来,还请姑娘定要争取,侯爷不能没有您。”
程伯将我送到门口马车,语重心长的叮嘱。
我却晓得燕绥说一不二的脾性,此去山高水长,恐怕此生再不会相见了。
马车颠簸,一路向城外驶去。
天色浓黑如墨,我瞧不清车夫的脸,只见他勒住缰绳缓缓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凶光毕露,“姑娘对不住了,侯爷让我送你一程!”
我心道不好,从车上跳下来,那车夫是个练家子,手脚极快,右手持一匕首朝我刺来。
“刺啦!”
衣料被划破的声音。
匕首从后背插入我的胸口,钻心的疼痛袭来,我渐渐倒地。
耳边回荡着绿袖的声音——“姑娘,我去跟侯爷说你还是清白之身,脏了的是我,侯爷不会不信的!”
“侯爷那么大的官,除了他自己喜欢,非要抬了柳卿卿进门,谁还能强迫了他?偏偏姑娘就看不明白。”
“姑娘,绿袖不后悔伺候您,您是个好人。”
可惜,好人没有好报。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比燕绥还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