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夫人到的时候,由丫鬟搀着,仍旧一脸郁郁不乐。
在凌安那里吃了瘪,此刻只想尽数发泄出来,她冷声叱责安禄生:“你养的好女儿!成天就一副狐媚子样,三天两头地与外男接触……是不是连性子也像极了她那母亲?”
安禄生眼角红红的,原本还打算好言调和,可近些年安老夫人变得越来越极端刻薄,讲话也越来越伤人,他实在听不下去,沉声道:“母亲莫要妄言。”
人们都不希望自己权威受到挑战。
安老夫人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
“宁宁原本就没有错,来龙去脉我都调查清楚了,宁宁得的是罕见病症,若非那位叶郎中,她那日活不下来。”
“危言耸听,也就骗骗我老婆子罢了。”
两个人对峙着,谁都不肯相让。
安老夫人始终接受不了凌安的存在,像是横在她心头的一根刺,总归是看不顺眼。
安禄生知晓她心里是怎样写的,也深知自己母亲的秉性。
“我打算,与太子结亲。”他犹如叹息一般,声音轻轻的,“离前太子妃离世已有两年,我听到风声,太子已经打算另娶续弦……等宁宁及笄,差不多太子妃的孝期也过了。”
以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按理说只用守孝三月,但是这位颂文太子乃是最会沽名钓誉的,他肯守三年,一度让百姓民众感动于他的重情重义,讴歌他与太子妃之间伉俪情深。
安老夫人听到这话,眼睛陡然亮了亮。
“再过一年,凌安便及笄了。”她喃喃道,眼睛里映着幽微烛火,显得有些兴奋,这种鲜嫩年纪的少女,太子殿下没道理不喜。可安禄生心里有些失望地想,果然在自己母亲的心中,只有永恒的利益……就连他当年娶了琼华,也有大半的因素是听从母命。
或许安老夫人才是对的,谁会拒绝联姻带来的荣华富贵?
颂文太子看不看得上宁宁,他尚且不知,但是最起码他能稳一稳安老夫人的心思,而这一年的时间,宁宁也能在安家过得稍微好一点。
……
而荣嘉就没那么幸运了。
翟翎小姐过生辰当日,其实并非有意跟着凌安,只是撞见大嫂正好嘱托下人送点治哮症的药给荣烨,他想起那小姑娘应该也去了,心里痒痒,便特意在大嫂面前应了送药的事情。
是的,荣烨从小便有哮症,发病起来是足以要命的程度。因此广平王府中,唯有他可不必专研武学。荣嘉作为荣烨的小叔叔,做这点事情,大嫂还是信任的。
是以荣嘉也去凑了会热闹,甚至还在人群里看了会儿投壶。
小姑娘技术很差,荣烨与她不相上下。
可荣烨性格好,跟谁都挺自来熟的,两个人偶尔说话,小姑娘还会笑,颇轻松自在的样子。
凌安受罚喝酒,脸几乎肉眼可见地红了,眼睛里也闪过几分不安。
荣嘉胡乱将药塞给荣烨,眼睛一直盯着凌安离开的方向。
荣烨还很奇怪:“小叔,你怎么来了?早知道你进我们队啊,你肯定投得中的……诶,这就要走了吗?”
凌安的马车在前面,他骑马跟在后面。
小姑娘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对劲。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马车里闹出了挺大的动静。
现在想想,也是惊险,许是再拖上一会儿,就是一条人命。这小姑娘一条命,于他而言分量很重,所以哪怕广平王再次祭上家法,问他可会悔改知错时,他仍然如从前那般语气轻蔑地答:
“我没错,你要打便打,别问那么多,我不会认的。”
少年面容少有的坚毅,他跪在祠堂外的院子里,一阵风后,大雨滂沱。
广平王手执长鞭,立在屋檐下,遥遥看着他。周围也全是人,荣嘉的母亲,几个哥哥嫂嫂,还包括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目光中或有同情,或有鄙夷,有些则很复杂说不清其中意味,从小到大,荣嘉受了很多次家法,这些目光于他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
他这个人脸皮厚,没什么所谓了。
荣烨则像是实在忍不住了,忽然上前,跪在广平王脚下:“祖父,您就原谅小叔吧,他也是救人心切……”
广平王不为所动。
“虽行救治,但也毁了姑娘家的清誉,还与安老太君在院里对峙,打伤了肃国公府那么多府兵……”广平王陈诉他的几条罪状,“你到底是想救人,还是只想在喜欢的姑娘面前逞一时威风?”
在广平王心中,就没指望过他这个儿子有什么纯善心思。
荣嘉没有否认:“都说了,要打便打。”
广平王也没听劝阻,走进雨幕里。
常听人们说,往往老去,就是几年光阴的事情。或许前几年广平王还是意气风发,有着堪比年轻人的精气神,可是这几年匆匆而过,孩子们都长大了,他的身形却渐渐佝偻,尤其是小六,站起来的时候要比他还高一个头。
哪怕跪在地上,少年人也是背脊挺直,不卑不亢,这股子倔劲,这样的身形容貌,其实最像年轻时的他。
然而这些话,广平王从未对他说过。
他有些爱怜地看着这个孩子,还好雨幕模糊了他的视线。
“逆子。”口中说出来的,却带着愤怒和失望情绪,鞭子再度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混着雨水砸在少年的脊背上。
哪怕是荣嘉,此刻也闷哼一声,差点栽倒。
可他连声求饶的话也不肯说,再度挺直了脊背,默默接受着鞭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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