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才家住在两条街后面的老巷子里,镇上人叫那为后街,这里大多都是几十年的老房子,年久失修,昨夜一场大雪,把不少房顶都压塌了。
刘家夫妻二人赶到时,镇上的衙门里的人正在组织救援,放眼望去,十之八、九的房屋都被大雪压塌了。
不少受了灾的人,冻的浑身发抖,围着棉被草席茫然的站在雪地里,不知道怎么办好。
胡同里面牛车进不去,刘老汉把牛车栓在外面,两人跑了进去。
离老远就能看见张秀才家的正房被雪压断了房梁,露出半截木头。
刘翠花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老爷子多半凶多吉少,就算压不到他,这天寒地冻的冻一宿,人也够呛了。
“三叔!三叔?”刘老汉趟着雪进了院子,一共五间房,两间偏房已经全塌了,正房塌了一半,剩下一半颤颤巍巍的立在寒风中,随时有继续坍塌的危险。
“咳咳咳…”雪地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唉呀!老爷子在那呢!”刘翠花眼神好使,看见张秀才裹着一床棉被,被压在了一条房粱下面。
刘老汉赶紧跑过去:“三叔你没事吧?”
张秀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刘屠户,你咋来了?”
“这太危险了,我先把您老拉出来再说!”刘老汉扶着木粱,刘翠花往外拽人,奈何这老房梁还挺沉,刘老汉自己架不动。
刘翠花赶紧跑到胡同里吆喝了一嗓子,瞬间跑来几个街坊邻居过来帮忙,把张秀才拽了出来。
要说这老爷子也真够幸运的,房顶塌了的时候他还在睡觉,砸下来的房梁恰好被旁边的箱笼卸了力,只压住他一条腿,这要是砸在头上,估计人当时就没了。
不过这条腿伤的也挺重,被压一夜已经没了知觉,估计保不住了。
刘老汉背着他往外走,张秀才还不愿意:“书,书,我那些书还没拿出来呢。”
刘翠花打断他的话:“命重要还是书重要啊?那东西没人动,您老还是赶紧上车去医馆吧!”
张秀才坐在牛车上嘴里嘟囔着:“世间何物贵,无价是诗书,无知妇人,你可知这些书比黄金都值钱!”
刘翠花听不懂他那些酸词,只知道再耽搁,命可能都保不住了!
到了医馆郎中一看,果然伤到的那条腿不行了,要锯腿。
张秀才一听吓得连忙爬起来要走:“我都六十多岁了,死还不给我留个全尸?”
“三叔,断了这条腿也不影响你看书,好死不如赖活着。”
“感情不是锯你的腿,我不锯,让我死了得了!”这老头心里明白着呢,他不光担心这条腿,更担心以后的生计。房子塌了没了进项,年轻时攒的几两银子都让他买了书,这书再值钱也不能当饭吃,与其拖累别人不如自己死了干净。
刘老汉拉着他不让他走:“三叔,听郎中的话,银子我先给你垫上,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我。”
“我不锯!我也没钱还你…你放开我……”老爷子刚才还精神抖擞,一会的功夫人突然就不行了,眼看着脸色发青嘴唇发白。
刘翠花手一挥,让郎中该怎么治就怎么治,花多少银子他们出。
往年镇上也少不了冻坏了手脚的人,郎中处理起来倒是得心应手。让徒弟拿了锯子放在热水里煮,又给老爷子扎了针,一针下去张秀才彻底没了知觉,等他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刘家的炕上。
“我…我这是在哪呢?”
“娘!三爷爷醒了!”刘灵芝喊了一嗓子,在厨房做饭的刘翠花闻声赶紧跑进屋。
“三叔,你可算醒了!都躺了两日了,再睡下去赶不上过年的饺子了!”
张秀才缓了半天才想起来,下大雪了把房子压塌了,自己被压在房子底下……郎中要给他锯腿!猛地抬起头,见自己左边这条腿从膝盖以下空荡荡的,只剩个裤管。
刘翠花怕他难受,连忙安慰道:“你平日也拄拐,少了半条腿也不碍的,大不了让老汉再给你打副拐。”
张秀才长叹一声:“你…你们夫妻何必呢,救我这个糟老头子,白白浪费银钱,我可没能力还你们。”
其实还真没花多少银子,医馆的郎中见他年纪大了,又没个亲人,就要了个锯腿的手工费,和几包汤药的钱。
“您就别胡思乱想了,要是闲着就教教我们家这俩娃认字,就当是还了治腿的钱。”
张秀才看了眼身边的两个孩子,大的他认得,刘屠户家的丫头,不是读书的料,沉不下心,比男娃都皮。另一个瞧着面生,也过了开蒙的岁数。
若是放在以前张秀才绝对不会教,年轻时他自诩满腹诗书,恃才傲物,十七岁考上秀才,当年在镇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原以为可以再进一步,谁成想连续三次落第折了他的心气,家里也没能力再供他继续读书。
后来银子攒够了,结果金人又打过来了,整个大盛乱成一锅粥。朝廷取消科举,一等就是十多年。
再后来好不容易等不打了,张秀才才发现自己已经两鬓斑白蹉跎了一生,没有精力去考科举了。
回想起自己这辈子,除了会念几句酸诗好像什么都没做好,临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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