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实习生偷偷瞥了路天冰冷的侧脸一眼,“好、好的。”
路天到了房间一句话也不说,背着包,一直盯着脚下的地板看。
实习生走到他跟前才发现,他脚边放着块黑色的滑板,滑板中央画了一只红色的狼头,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带他的老师经常说,要鼓励病患接触人群,多做运动。
于是,实习生捡起滑板想要递给路天,鼓励他出去运动,可就在他的手刚碰到板子,还没有拿起来的那一瞬间,路天就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类似于某种兽类的吼叫,带着警示的意义。
吓得实习生打了个冷战,往后退了一步,试图用笑容来掩饰恐慌:“别别紧张,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东西对吗。”
路天没回答他,弯腰把滑板捡了起来,扔在了床上,长腿交叠了起来,半倚在床头,眯着眼睛睡觉。
从那以后,实习生没敢再跟他多说过什么话,怕这个暴力少年稍有不顺就揍自己一顿。
精神有问题的患者是限制行为能力人,一般打人是不犯法的。
实习生挨了不少揍,但还是没有修成正果,他感觉也没人能真正修成正果,除非真成神经病了。
很多时候,其实自闭症患者没有得病,他们只是太孤独了。没人能懂。
路天隔壁床的小孩就是典型的自闭低能儿,吃饭睡觉穿衣服都无法自理,必须有人帮他穿,个头看起来才七八岁,实际年龄已经十六了。
他的妈妈隔几天会开看一下他,叫他的名字——洛洛。
洛洛的爸爸从来也没来过,因为他跟洛洛的妈妈离婚了。
洛洛一说话就流哈喇子,这一行为引起了路天的注意,他觉得很神奇啊,盯着别人的脸看得很起劲,像是围观什么伟大的奇迹。
洛洛的妈妈就会主动给俩人牵线搭桥:“洛洛,叫哥哥。要跟哥哥好好相处,知道了吗。”
洛洛本人跟路天一句话也没有,俩人表情陌生看着彼此,一个赛一个的冷漠。
晚上睡觉的时候,路天死活都不肯脱衣服,连鞋都不肯脱。
他真的是严格遵守了路爵的那句“不要随便脱衣服”,谁劝他他都不听,他就只听路爵的。
吃饭的时候,路天一直饿着肚子,这儿的饭菜不太合他的胃口,太素了,还没有肉,吃饭必须用筷子,他不会使。
在下午的时候,医护人员还会发两个水果糖给孩子们,路天就悄悄的把糖藏在口袋里,存了起来。
有时候他不小心碰到裤子的口袋,透明的塑料糖纸在兜里会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路天低下头轻轻拍了两下,也不舍得掏出来吃。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似乎正在等待些什么。
那天,路天跟洛洛就是因为两颗糖起了纠纷。
洛洛饭量很大,吃饭的时候,会把路天的那份连带着一起吃了。路天对此表示默许,时间长了,洛洛以为,路天的糖果他也可以理所当然的霸占。于是就在护士发糖果的时候,他一把抢过了路天的那份。
路天看见糖果被抢,当即就要发飙,伸起手一把死死拽住了洛洛的衣领,把他摁在了墙上,快到站在旁边的人都没来得及阻拦。
在所有人都以为,路天会把这小屁孩胖揍一顿的时候,他却喘着粗气松开了手,眼神定定看向了后方,漆黑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像是黑暗中的人突然看见了光。
“小天。”路爵站在人群之外,逆着午后的光线,声音低沉开口道,“我来接你了。”
路天愣在原地,看着路爵向自己缓缓走来,表情也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
俩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路天认真的从兜里掏了半天,然后把手递到路爵面前,摊开了手掌。
一把糖果安静的躺在他的手掌心里,彩色的糖纸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阳光,明晃晃的,像是耀眼的水晶。
“糖?”路爵挑了挑眉毛,随手捏起一颗,发现由于天气太热,糖果已经化成一坨了,廉价的糖纸掉了色,把白色的糖染成了红的,“这些都给我吗?”
路天抿着薄唇,点了点头。
通通给你,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