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刚过,居兴殿外的屋檐上还滴答着正在消融的雪水。
殿内炭火烧得足,倒是暖和,我穿着常服与俞炯然正在下棋。
“君上,蒋太傅来了,现在正在殿外候着,您可要见他?”传话的是我身边的内监郑有德。
这盘棋局眼瞧着就要输了,我连忙把手里的棋子随手往棋盘上一搁:“快请进来。”
俞炯然见我耍赖,倒也没生气,只是对着我笑了一下。
我以为他是取笑我,我素来脸皮厚,假装不知的转过头,准备去迎蒋太傅。
这位蒋太傅,在我朝算是劳苦功高,父皇在时,他便是伴读,后来晋为言官,父皇早逝以后。他成为上任女帝,也就是我皇姐的太傅,如今,又成了我的太傅。
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他这里,倒是反了过来。
蒋太傅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被内监扶进来,正欲跪拜,我赶紧下榻扶起他:“太傅年岁已高,无需行此大礼。”
郑有德搬了椅子过来,小心扶着他坐下,俞炯然不急不躁的从塌上下来:“君上,臣先告退了。”
“慢着。”我叫住他。
“上次你说的画,我让人从库房挑出来了,你自己去画馆选吧,有德,外头日头毒辣,小心送温惠公回去。”
待殿中只有我与蒋太傅二人之时,我刚想问他所来为何事,蒋太傅的拐杖就狠狠的落在了我背上,猝不及防挨了一棍,我差点叫出声。
“蒋太傅。您这是做什么?”我生气的喊道。
“君上忘了自己的身份,臣身为太傅,不过是在替先皇行监督之责。”
我本想背过手去揉一揉后背,但想到此举怕是不端正,又得挨他一棍,生生克制住了。
“朕近日政事勤勉,兢兢业业,何事不端,要让太傅这么大老远的来教训朕?”
太傅恨铁不成钢:“方才君上是如何与温惠公说话的?焉能失言称“我”,这可不是有失身份?再者他一个温惠公,如何能让君上身边的首领内监陪同相送?君上是想让众人非议吗?”
俞炯然,是皇姐的皇夫,我与他同居一室,说话还这般亲密,蒋太傅向来看中礼节,有此反应,倒是情理之中。
不过,挨打这种事情,我自然觉得丢了面子。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朕如何待后宫之人,乃是朕的家事。太傅既然身子不爽,早些回府歇息吧。”
“君上是南安女帝,何来家事一说?我朝民风淳朴,焉能出君上与温惠公苟且的流言!”蒋太傅把手中的拐杖在地毯上重重的敲了下去。
地毯是守边境的姚士捷上月进贡给我的,踩上去很是柔软,仿若在云层中徜徉,尖锐的敲击声音经过地毯变成了特别轻的闷音。
我心里好像突然被打开了一个魔盒,鬼使神差的道:“若是如此,朕干脆顺势而为,再立他为皇夫又如何,朕决不叫你们白白玷污了清誉。”
又是一记敲打,这次明显下手更重了,我胸口有点闷,嗓子还有血腥味。
太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若是先皇知道你这般荒唐,该被你活活气死。”
我见他精气神与刚进来时判若两人。心中暗自嘲讽。嘴上却是辩驳道:“朕不过当他是同龄的玩伴,你们却出言玷污朕,朕如何能受此委屈!”
蒋太傅闻此言,只当我不懂事:“为君者,必要思虑周全,不能随性而为,君上若是觉得无趣。臣便给您选几个皇夫进来,陪着您玩,您以后少见温惠公,至于言官那边,臣会处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