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朝阁的拟旨很快,我才刚传召洪敬甫,内监就把折子送来了。我大概翻看了几眼,倒是写得不错。
“郑有德。”我把折子丢在桌上。
他退出去几步,我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侯江福,近来忙什么呢?”
郑有德端着折子,恭敬答道:“回君上,侯大人自年前告病假之后,就一直在府中安养。”
我敲了敲桌子,不悦道:“竟病了这么久?怎么不想着传太医给他瞧瞧。”郑有德诚惶诚恐的跪下,却不敢替自己辩驳一句。
洪敬甫正从殿外进来:“君上可冤枉郑公公了,内朝阁都不禀报的事情,他一首领太监,哪有这个胆子。”
他顺势将郑有德扶起来,“郑公公快出宫传旨吧,回头耽误了君上的大事,可又要挨罚了。”
“臣,洪敬甫参见君上。君上万安。”我对着两人抬了一下手,郑有德如蒙大赦一般。洪敬甫神色倒是自在。
待殿内只剩两人。我率先问道:“昨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君上心中已有定数,何苦还要听臣说些烦人的话。”
洪敬甫是个聪明人,不该说的话,不该议论的人,他不会逾越。
我另起了话头:“乾州和越西商会一事,你陪太史宗芳走一趟。”
“可要留她性命?”洪敬甫直言不讳的问道。方才放松的神色已经全然不见,眼里只有冷冽。
“不必。”
今日是难得一见的晴天,夕阳从居兴殿正殿照到偏殿。整个屋子笼罩在金黄色之中。
午膳用得少,郑有德便让内务府早早的送了晚膳。我吃了一点,就失了胃口。懒洋洋的趴在偏殿窗子前,看天上的云变幻出各种形状。
竹心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透了。郑有德让他候在外面,悄声进殿附在我耳边回话。
景昭殿静悄悄的,一个内监都没有。竹心带我直奔寝殿。
“主子晨起时就有些不舒服,下午去请了太医,只说是高热。可奴才瞧着主子半口药都不进,着实担心,这才惊动了君上。”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俞炯然,入宫之后,他总是一副漠然的样子。仿佛世间诸多烦心痛苦之事都与他无关。此刻卧病在床,他却仿佛是真的在我身边。
“竹心,去太医院传叶六。”郑有德朝窗边看了一眼。退到了殿外。
我在床边坐下,看着他紧蹙的眉头,正想要伸手揉开,怕惊了他。又收了回来。
“你这身子骨真是娇贵,不过是在鸿升楼陪我看了会月色,今日竟病得这么厉害。不中用。”
殿内只剩下我与俞炯然,除了他的呼吸声,再没有半点声响。
景昭殿一如往昔,除了几个花盆,各处都散落着他翻过的书。我刚继位时,曾大封后宫,让内务府给他送了许多名贵摆件,竟被他全藏起来了。真是浪费。
随手拿了一本他翻过的书,靠在床边翻了几页。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工整,远比我批折子时更认真。不过我对地志这种东西兴趣着实不大,正欲起身放回原处,忽然被人扯住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