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下了一场细雨,现已经停了,支窗的竹架还在“滴答”淌水。
顾慈被水声吵醒,紧了紧眼皮,缓缓睁开。屋内掌着灯,却空荡荡无一人。
戚北落已经被宣和帝召去御书房议事,枕边留了字条,是他亲笔写的,笔力遒劲,墨水贯透纸张,可以想象出他提笔时不忍离开,却又不得不走的焦急无奈之状。
字条的内容是在宽慰她,眼下局势还未明朗,切莫伤怀,动了胎气,凡事都有他在。
顾慈背靠软垫,轻轻摩挲小腹,从枕头底下摸出上回爹爹写来的家书。信纸上的残破处都被细心堪补过,折痕也已被压平,乍看之下,宛如新纸。
她玉指缓缓抚过上头字迹,才看了一行“慈儿吾儿,见信如晤”,秋水般的眼眸便积满泪水。微风卷着纸页,发出连绵碎响,一如她此刻忐忑不安的心。
云锦打帘进屋,她忙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把眼角,“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快申时了。”云锦绕去窗边将竹帘卷高,支起窗子通风,“姑娘可是饿了?奴婢这就唤人进来摆饭。”
雨后泥土的霉腐味从窗外漫来,顾慈皱了皱鼻,胃里一阵恶心,摆手道:“爹爹的事,祖母和娘亲都知道了吗?她们现在如何?”
云锦脸上笑容一僵,霎着眼睫,垂眸不语。
顾慈顿时了然于心。
顾家没有个成年男丁撑着,祖母年事已高,母亲又是个经不起风浪的,只怕家里眼下已经乱套。还有姐姐,她一向冲动,眼下才刚怀孕不久,又刚拔完毒,可不能再出事。
越想越不放心,她攥紧被头,心一横,掀开被子下床,艰难地弯腰去够地上的绣鞋,“我出宫去看看。”
云锦耷拉着眉梢,慌忙上去拦,“姑娘,您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不好这么到处乱走,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你若真当心我出事,就多派点人随我一道出宫。再耽误下去,等待会儿天黑了,那就真要出事了!”顾慈拔高音调,语气不容辩驳。
她素来脾气好,对下人也从未发过火。今日也是太过担忧,关系则乱,才会情绪失控。云锦很能理解,静默片刻,蹲身帮她穿鞋。
一入皇宫深似海,想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戚北落不在,顾慈便想着从岑清秋这套话,腹稿还没出口,她就已然点头应允,还让秦桑拿出好些补品,让她捎回家。
“定国公劳苦功高,朝廷一定会为他做主,请老太太放心。”迟疑了下,岑清秋抓住顾慈的手,支支吾吾道,“倘若你还有空,能否再去趟忠勤侯府,这事波及到驸马,我怕寿阳她”
虽说她是皇后,至高无上,可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母亲,就算平时再强硬,临到出事,规矩体统、国家大事什么的,还是排在女儿后面。
这心情,顾慈感同身受,反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母后放心,儿媳一定将会将皇姐安抚好。”
趁这档口,外间马车已经备好。顾慈不敢耽搁,坐上马车直奔定国公府去。
如她所料,顾老太太和裴氏接到消息后,就双双犯病倒下,家里只剩个顾飞卿在强撑,基本乱成一锅粥。
寿阳公主将忠勤侯府的事都交给奚鹤卿打理,让顾蘅在家安心养胎,自己则亲自赶来帮忙,一通雷霆手段下来,总算镇住局面。
丫鬟婆子们一个个都夸公主能干,承袭了皇后的威仪,自己身上背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能临危不乱。
可顾慈却分明瞧见,她飞扬的眼角犹沾泪痕,回身嘱咐云锦和云绣去帮忙。
“哎,不用不用。我忙得过来,都放下,让我来,我来。”寿阳公主抬手阻拦,云锦和云绣犯了难,望向顾慈不知所措。
顾慈轻叹一声,颔首让她们继续,强拉寿阳公主坐下,“皇姐,在我面前,你就莫装了。你是不是怕自己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所以总要给自己找事做?”
寿阳公主下意识就要否认,可对上她清澈坚定的眼神,这话便有些说不出口,唇瓣动了动又抿起,控制不住轻颤抖动,“嗬”地一声,泪水便溃堤直下。
“慈儿,我真不知,现在该怎么办?我同他才成亲几年,见面的次数掰着指头都能数出来,璎玑就更不用说,庄哥儿更是连面都还没见着。他、他怎么就舍得出事呢?”
顾慈搂着她,轻拍她后背安抚,“皇姐莫忧心,那赫连铮不是还没动手吗?有北落在,驸马爷和爹爹一定都会没事的。”
听到“北落”二字,寿阳公主哭声一顿,觑了眼她,又瞅瞅她肚子,忧心道:“你、你当真舍得让阿弟去?”
顾慈莞尔一笑,摸出帕子帮她擦泪,“没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国事面前,儿女情长都该放一放。”
寿阳公主凝视她面庞,眉间霾云更浓,“可是”
外头突然跑来个小丫鬟,打断了她的话,“醒了醒了,老太太和夫人都醒了。”
顾慈一喜,忙起身过去。寿阳公主连唤她几声,她都不应,也只好跟上去。
屋子里,顾慈脸上依旧保持着澹定从容的笑,侍奉母亲和祖母吃药,见她们忧愁满面,还说了几个时下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