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声。
“这镯子有人要了又如何?事急从权,你先把镯子给我,我有急用。大不了我出双倍价钱,改日你再给那人打一副便是,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王姑娘,这可使不得,那买主可是……”
“谁呀?在哪?你不敢同她说,我去同她说便是。”
“诶,王姑娘,使不得啊!王姑娘……”
话音未落,雅间的门便被推开。
顾慈抬头看去,眉梢微不可见地一扬。
来人系武英侯家的嫡三姑娘,王若,才名冠帝京。一双桃花眼生得极妙,左眼下还有颗泪痣,本该是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偏生眉宇间还凝着抹化不开的自负疏离,生生败坏了美感。
大约才女都是这副人憎狗厌的神情吧……
顾慈暗暗腹诽,三指稳稳托住茶盏,轻轻吹动茶水上的浮沫,气定神闲地品着,并未因她的失礼闯入而折损半分雅兴。
王若些些昂起下巴,眯眼打量顾慈。
她今日之所以非要这镯子不可,盖因自己早间,不甚将母亲最喜欢的陪嫁镯子打碎,急需个顶缸的。
这镯子品色绝佳,比母亲那只要好上不只一个档次,母亲拿了定会再为之前那只生她气,她便想先讨来应急。
若是旁人,她或许还能还会好声好气地坐下来商量,可是顾慈……呵呵,还真是说来话长。
她打小被冠以才女之名,诗词文章皆可与翰林学子媲美,帝京贵女中无人能出其右,便是当朝几位阁老也常夸赞“若为男儿,定有一番建树”。
可这一切美好偏偏都叫那白衣山人打破。
那年他老人家云游至帝京,但凡帝京城中懂点文墨的,无不都削减脑袋想拜入他门下,自己也四处求人托关系,将自己过去的诗文画集都整理出来,送去给他老人家过目。
可最后,他连眼皮子都没掀开,就将这些都推拒回来。
为此,她消沉了许久。后来听闻连当今状元也没入他老人家的法眼,她的心才稍稍平衡。
然,不久后她便又听说,他老人家竟一眼相中一位稚童,甚至赞其姐姐才华不凡,若为男儿,他定要收入门下,好生栽培。
这是她第一次听说顾慈的名字。
而第二次,最疼爱自己的哥哥因说了几句辱没顾慈的话,被太子打伤的时候。
她一直在想象,若有朝一日亲眼见到这位顾二姑娘,该如何报仇血恨。不想这日子,竟这么快就到了。
一盏茶毕,雅间门口已聚了小一圈人,却没人敢吱声。
顾慈却仿佛不知道,自顾自品完茶,笑赞了声“好”,伸手向让何掌柜讨要镯子。
何掌柜“嗳”了声,正要把首饰盒子递去,面前突然横过来一只手。
“这镯子虽是顾二姑娘定制的,但不该给你。”
王若双臂抱胸,倨傲地睥睨,“我哥哥头先因为你而受伤,到现在都还下不来床,可你们顾家至今连个上门道歉的人都没有。如今正好,这镯子就算作是对我哥哥的补偿,我代他收下,钱你照付,如此我们武英侯府也就不追究你什么了。”
她说完,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拿何掌柜手里的首饰盒。何掌柜却敏捷地绕开手,恭敬捧到顾慈手中。
顾慈慢条斯理地打开盒盖,取出里头的翡翠镯子,对着光,翻转手腕反复验看。
日头透过玉质打下的光,晃在王若眼上。
她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抢,又怕再把这个镯子也摔坏,到时连个顶缸的都没有。
这才勉强忍下气,磨着槽牙,阴阳怪气道:“想不到顾二姑娘瞧着斯斯文文,原也是个爱抢人东西的主,与强盗无异。”
“王姑娘说的没错,好抢人东西占为己有的,的确是强盗。”顾慈不咸不淡地来了句。
四面人听了皆掩嘴暗笑。
明眼人都瞧得出,真正的强盗是谁,王姑娘这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王若笑容僵在脸上,目光瞥向旁处,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抬手将碎发绕到耳后,“那照你的意思,我哥哥的伤,你们顾家是不打算赔了?那好,咱们这就去御前讲理,看陛下怎么判?”
顾慈张张嘴,欲言又止,看着她的目光,微微露出些许同情。
王若打小被捧惯了,从来只有她同情别人的份,从没被人这般居高临下地看待过,心底火苗渐渐旺起,“怎的?你还想耍赖?太子打人的时候,可不止一人瞧见,你想赖也赖不掉!”
顾慈差点笑出声,赶紧憋住,两眼圆溜溜,脸也憋得圆溜溜,看向她的目光比方才还要同情。
王若五指捏紧,平素的优良教养告诉她,越是这时候,就越要沉得住气,遂舒展眉眼,轻蔑一笑,“怎的?你难不成还想让太子殿下过来,把我也打一顿?”
话音落下,满屋皆静。
何掌柜抖着唇瓣,不住扯她衣袖。王若气恼地甩开他的手,他又拉上来,比上次拽得还用力,一劲儿使眼色,眼睫毛都快眨掉,“王、王姑娘……可莫要再说了……”
王若哼笑,“作何不许说?他敢做我就敢说!是太子就可为所欲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无故打人,就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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