轶真真假假他也笃实了七八分。深居在长寿宫的王太后,半面被烈火灼毁,另半面却依稀还有昔日里的美艳国色,只是她神智混乱,宫里的人谁都记不得。整日里痴痴的坐在窗台下,望着窗外一树梅枝从日暮黄昏到冬去春来。即便如此,每日王上都会陪着太后坐上半晌时光并亲侍汤药。朝野内外无人不称颂齐王孝贤。眼下不过最后一步,元承钧却为何要将自己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元承钧一声轻笑,目光却纹丝不动的浸没在暗色里,声音冷的彻骨彻寒,“本王等着有人亲自拟上太后谥号。”
兰炎心下一震,骇然睁大了眼盯着元承钧,背脊上掠过一阵颤栗,心下蓦然生出不着边际的恐慌,“王上,眼下境况,实不宜再起内争,倒不若安抚为上。”
“本王倒是想太平。”元承钧冷笑,随手一掷,一封密折轻飘飘落在兰炎面前,“只是有人却不想本王太平。”
兰炎屏息俯身拾起那本密折打开,折上数行字,一眼便能扫过。
“自古都是子承父,父传子。”兰炎轻轻合上折子,撩眼瞥了一下元承钧,随即又低下了头,平静说道,“并无父夺子的道理。”
传言里一直有说现如今的齐王并非王后嫡出,原该是地位低微的庶出王子。然而其中更晦涩的一桩秘事现如今怕是无几人知道。
元承钧转身回望向他,眼眸中光华深敛,幽邃仿佛无际,“你竟知道。”他讥诮的翘了唇角,笑容凉薄微展,“本王以为这世上知晓此事的人都已在黄泉路上了。”
兰炎神色如常平静,只有掌心里汗出如浆显露了淡定神态下的起伏。
不待他再开口,元承钧又转过身,望着面前的车可汗王塑像。
“她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优伶,只因她扇舞时眉眼间有三四分神似王后年轻时的模样而获宠于先王。可先王并不知,他新获封的这位妙嫔早已与人有私。”他抬头微扬,嘴角噙了嘲讽的笑,“只是这事儿虽瞒得了先王和王后,却瞒不了高太后。那时候高太后大权在握,为保他生时安然无恙,便授他边军军权遣往国疆戍守。”
之后舒王后夺子毒杀妙嫔却是阴差阳错下的谋算,恰合了高太后的心意,妙嫔宫中上下侍候之人无一幸存,此事虽为舒王后布局施为,但也逃脱不开高太后冷眼旁观,间接促使了此事。
再往后呢,真相也摧折不了少年的意志,反而将他磨砺的愈加狠厉绝情,一路战战兢兢的走来,布局中宫,终于走到如今,离至高皇权只差一步之遥,这世上已无人能阻碍他的步子。
兰炎目光抬起,扣着密折的指尖被绷的泛白,“既然王上决意如此,那么宽窄巷里的人是留不得了。”
元承钧突然转身,目光冰而冷的望着兰炎,整个人静默的似浸在寒潭里的水,无波无澜却又暗藏杀机,兰炎眉睫垂下,缓缓道:“若让朝中另有二心的人知晓先王嫡出的王子尚且还在人世,只怕又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拥立新君之功,几人不贪。”
“呵,不过一介废人,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成。”元承钧冷漠,一声轻笑里似混着讥嘲和难以名状的恨与恸。
廊阶缦回幽长,左右挂垂着的晚灯在夜风下轻忽摇摆,洳是跟着夜隐幽穿过九曲桥,转过玲珑影壁,走进一座乔木深深的庭院。院子前的门扉半掩着,夜隐幽当先推门而入,屋舍内灯烛照的敞亮,坐在桌边的人抬头循声望来,他的面容神色被烛光照的一览无遗。
眉如画,鬓如裁,明亮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也似玉暖生光,那俊美无暇的五官与齐王面容叠映在一起虽各有不同,但竟有奇妙的相似之处。
“此处可还住的习惯?”夜隐幽淡淡开口,语气谦和,温文有礼。
男子目光望向两人,眼神幽邃绵深,只在触目望见的那一刻有一闪而逝诧色掠过眼底,旋即恢复了平静。他没有说话,只是静望着两人,神色淡漠。
夜隐幽微微一笑,“元公子一朝脱困囹圄,为何不见半分欣喜之色?”
他并不惊怔于他们对自己的称呼,仿佛一切事情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痛痒,“我已是一个废人,在哪儿与我都无差别。”被毒火烟熏过的声音低哑粗粝,并不好听。
“是了,你煎熬了这些年,心中所虑所念之人,如今已成一坯黄土,连谥号都没有。”夜隐幽缓声说道,洳是看到他眼中有至深的悲哀与绝望,脸色一瞬苍白的不似活人,夜隐幽平静凝视着他,合掌相击,须臾片刻,就有人送来一壶酒,置于桌案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既然心中已无牵挂,不若就此了却前尘旧事,也算换得自己一个清净太平。”
洳是眉目一动,转眸瞥了眼夜隐幽,看到烛火下他轮廓俊美倜傥的侧颜,抿了下唇,未曾开口说话,目光又转了过去。
他望着桌案上置备的裂釉杯,杯中酒色青碧,光色潋滟。
“呵。”他怅然低笑一声,抬手举起酒杯,广袖垂落,露出了他腕间深刻猩红而狰狞的伤口,筋脉俱断伤骨入髓,而今的他也只能举起这一杯酒。
夜隐幽神色淡淡,目光也淡淡的望着他,酒杯举至唇边,手却凝定住了,杯中深碧幽幽沁入眼中,酒色香气萦绕鼻端。他嘴角垂落,苦涩一笑。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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