洳是坐在案前分析舆图,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侍丞前来传旨,宣公主太极殿觐见。wWw.
太极殿是皇上整理朝政与会见外臣的地方,又衔连着御书房。侍丞却并没有引她进去内殿,而是转过乌檐朱廊,走向后.庭的御苑。遥遥望见隔着红墙探进来几株桂花,随风携一缕幽香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约莫又走了半刻光景,穿过九曲回绕的廊桥,前面建筑在临风湖畔的三春阁,遥对碧池,日升暮落,霞光红彤融在这一泓碧色里,若说太极殿中最美的景色,便在这三春阁。
“皇上就在阁内。”内侍在曲桥前驻步屈身,示意洳是独自前往。
踏上曲桥,午后熏风拂面,吹起几缕发丝飞扬,她在阁外珠络玉帘后婷婷伏拜,“儿臣叩见父皇。”
“洳是来了么,快进来吧。”珠络后传来皇上含笑语声,听着颇为愉悦。
有人当先越帘而出,朱衣玄裳的衣摆袍角掠入眼中,白玉也似的修长五指递到她面前,温软语声满含笑意,“等你很久了。”
洳是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扶了他的手臂站起,掠过那摇曳珠帘的缝隙,似乎瞧见阁内另有人在。
皇太子很自然的半臂拥着她,拂帘走入暖阁里,果然除了皇上太子还有其他人。
“见过裴妃娘娘。”洳是朝坐在皇上身旁宫鬓环髻,配饰雍容的女子略执礼数。中宫无主,这么些年来后宫诸事都由这位裴贵妃一手打点操持,倒也是署理的井井有条。
“公主殿下。”裴贵妃略微欠身,以示见礼。
与皇上对案而坐的女子,起身跪地叩拜,“臣女裴翎见过公主殿下。”
洳是想起来了,裴贵妃的父亲在朝中任职尚书令,位高权重又历侍两朝,其学生故友可说是遍及朝中各枢要部门,而这裴翎的同胞兄长应就是那位正元二十六年三甲登科的状元郎,如今官至礼部尚书,这裴家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门楣不小。
“裴小姐请起。”洳是抬手虚扶,瞧见皇上俊冷容颜微微带笑,洳是心思浮动,对于皇上此举所含意味,她已能心领神会。
“洳是,你来瞧瞧,这裴家的小姑娘棋力也是不俗。”皇上招手让她近前,“棋已过半,朕也未曾从她手上讨得半分便宜。”
洳是近前,粗略一扫棋面,已经瞧出了些端倪,皇上行棋稳重,白子固守有余,攻伐却显不足,黑子倒是风格厉辣,虽然看得出刻意隐忍,但大开大合之势与谁颇有些相像。Www..
“父皇,那儿臣可就直言无讳了。”洳是笑吟吟的朝皇上说,皇上大袖一拂,只道但说无妨。洳是略作沉吟后,说道:“父皇这手棋局太过拘谨了,以静制动固然上策,但也少了争锋趣味。”她眸光飘然转向裴翎,正瞧见她目光直直望着自己,大约不妨洳是转头回望,她略有局促的低下头,洳是唇畔笑意又深几许,“裴小姐棋风厉辣,倒是与皇兄略有相似。”
皇上莞尔摇头,“朕可真是老了。”说罢,皇上竟从椅上站起,一旁的裴贵妃也敛襟而立,“这局就由太子来替朕下。”皇上不由分说的让座。
皇太子闻言略怔,但见皇上笑意盎然的负手站于一旁,也只得从善如流的应道:“儿臣遵旨。”他敛袂入座,双指拈起一枚白子,略一抬袖,缓声道:“裴小姐请。”
“好。”她怯声而答,螓首低垂,两颊飘上一抹红彤,被她轻易捕捉到。
心乱而棋不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已于中盘大崩,大片黑子都被吞噬而尽,输的可谓极惨。可是此局固然有裴翎失神错招之误,但太子今日杀招之利也非同往常,洳是见过太子与几位女博士的对弈,不同于男子间手谈,对弈女子他总存有几分回护之意,从不曾真的赶尽杀绝,今时此刻在皇上裴妃面前,他却是招招凌厉,直杀的裴翎毫无还手之力。
“看来能在棋盘上胜过太子的,也就洳是了。”皇上依旧还是在笑,只是那笑容似乎略淡了几分。
洳是目光转过,与太子不约而同眸光相接,他微笑自若,笑意却未达眼底。
裴翎从椅上站起,束手站于一旁,依旧低垂着头。
余霞织锦,晚阳红彤透过珠络投下斑驳光影。从曲桥上传来侍丞低声传禀,“启奏皇上,左仆射夫人李氏、御史大夫夫人王氏、兵部侍郎夫人吴氏……”那一个个称谓从他口中唤出,俱是朝中大臣内眷,有诰命的夫人们,“夫人与小姐们已经候在坤元宫前。”
坤元宫正是中宫所在,先皇后在时也曾于露月之末,菊花盛开繁美之时,置宴中宫。冷冷清清的中宫殿,已经许久不曾迎来赏花之人了。
“坤元宫里的菊花都非凡品,非得露月之末方才吐艳。听说今次菊花都开的硕美,正好去瞧瞧,洳是,你也一起,多久没去坤元宫了。”皇上似随意而说,语气却有些萧悴。
坤元宫的花种曾经都是皇上费尽心机自南秦移植而来,只因是她所爱。可惜自她身故后,他再也不曾踏入中宫,去瞧那些花团锦簇。
“儿臣遵旨。”洳是口中应是,目光却绞在太子身上,见他将摩挲指尖的白子置回玉盒中,漫不经心的拂袖起身,彷佛并未在意她的目光。
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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