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婉转,“桌上的茶汤已凉,我让人替你换新的。”说罢,便招来伙计,不一会儿一盏香茶奉上。
他揭开茶盖,浅啜香茗。
她目光落在窗台外,夕阳只在大地上落了一丝浅层金红,一轮弯月隐隐显现在西方天际,夜幕将临。街道上有不少百姓挂出白帷黑幔,上面彷佛写满了字,远远的瞧不清楚。
“今日是七月十五,北齐风俗倒是让人耳目一新。”她看到好几个小孩子带着獠牙狰狞的鬼脸面具在街道上打闹着跑过。
“北齐王室特别敬畏鬼神,四国皇都里就他们最重视中元节,每隔五年齐王便会亲自主持抢孤。”他头也不抬的说,“今日恰满五年之期。”
“真有意思。”她转眸而笑,笑容促狭,“人人敬畏鬼神,却不知真见了地狱诸恶,会是怎般光景。”
他从氤氲茶雾中抬起头,一手托杯,一手双指拈着茶盖轻拂茶汤,“一试便可见分晓。”他说的漫不经心,却一眼洞穿她心意。
“那今晚戌时三刻,我在雾影台附近等你。”这雾影台筑在齐国王都的中心,过了后面护城河就是王宫,是齐国王室每年用来祭祀庆典之用。
“你这是邀约?”他接过她递来已经喝光的玉葫芦,收入衣袖。旁人看来这两人间的动作言语仿若至交老友般熟稔。
“敢赴我之约吗?”她举起面前酒杯往前一送。
他神色泰然,嘴角掀起些微弧度,他举起身前茶杯与她酒杯在空中相触,“既是你相邀,便是刀山火海都得陪你一赴。”
从未见有一个人能将谎话说的如此心安理得,明知是假都让她生不出半分恼意。
天空中最后一层金红褪去,夜色笼罩大地。
相传,每年从七月一日起阎王就下令大开地狱之门,让那些终年经受苦难被禁锢在地狱的冤鬼厉魂走出地狱,获得短暂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所以七月被称之为鬼月。
各国王族皇室都很重视中元节,却都不及北齐这般隆重。
凤洳是依旧那身紫袍深带,坐在路边一棵樟树的树杈上。街道上冷清,各家各户早就闭门落锁,整个王都的人都涌到雾影台前,那些身有疾患或逢葵信的女子和老人孩子不宜在深夜走动,便都留在了家里。
离开戌时三刻还差一点,他却并未出现。虽然说当时她没有告知他确切的地点,是她有心所为,可他也不曾细问,她想他应该是能找到的。可眼见戌时三刻便要到了,这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连一条狗都见不到,哪里会有人影。
她有些按耐不住的拂开面前嫩芽枝叶,倾身远眺,正凝神间,她忽觉身后有温软气息拂上耳鬓,那般熟悉。她毫不客气的一拳挥向身后,拳头未打到实处,皓腕已被他半路擒住。
“这便是你的迎客之道?”他语声半是戏谑半含笑,月光透过树隙落下,有些细碎光影映在他眼底。
“谁让你躲我身后,一拳已是客气。”她挑了眉峰,哼笑道。
“再过一刻祭祀便要开始,我们过去吧。”他也不恼,攥着她的手腕不放,拉着她就跃上一旁屋舍楼顶。
天空中繁星浩烁,月色虽被流云遮去半幕光华,但清辉照耀上雾影台,依旧能让人清晰的看到台上的人物。
两人躲在远处一间店铺的屋顶上,雾影台前偌大的空地上跪着黑压压的人群,有不少禁军精骑在周围四处巡守。
“居然连倚天骑都出动了,手笔不小。”她低声喃喃,目光远眺向雾影台,那距离太远,凭她目力也只是勉强瞧个大概。
夜隐幽自然是知道她口中所说的倚天骑,若说凤朝一统的时候,这天下只有三骑闻名于世:尧摄军、飞羽营和骁骑营。只可惜尧摄军被凤阳女帝一手解散,飞羽营于句容一战几乎军覆没,所幸余部得当时庆毅侯相助,得以安然脱困。之后四诸侯分疆裂土,骁骑营上将投诚于当时的虞阳候至而后的楚王,成就了后世的追云骑。骁骑营里另有将帅不服上将决定,率了余部投诚于当时的靖南侯至而后的晋王,晋王萧济一手整编骁羽骑其后名动天下。而当年幸存的飞羽营一直追随着庆毅侯,助他逐鹿天下,若说北齐能得凤朝疆域五分有一,飞羽营余部居功至伟,这便是倚天骑的前身。
这天下如今便有了四大名骑,齐王的倚天骑,晋王的骁羽骑,楚王的追云骑和帝都的四方骑。
“咦,不是齐王亲至么?”雾影台周围立着四根火桩,高约三丈的木桩上有火炬,点着盛焰烈火,照耀四方天宇。凤洳是看到一个红发男子在一群黑衣长袍的侍者簇拥下慢慢走上雾影台,那长垂及地的红发艳如火霞,让人瞧着移不开眼。虽从未见过那个隐匿避世鲜少露脸的齐王,但她肯定齐王并无外族血统。
“听说齐王找了个不一般的国师,上可通达天庭,下可呼令阎鬼,能力不俗。”他手指轻抚腰间紫玉笛,目光盯着那红发男子,眼神幽邃。
这人五官轮廓与汉人无异,一头红发虽突兀,却算不得罕见,可他总觉得此人哪里有些不寻常,一时间倒也看不出端倪。
“国师?”凤洳是低声讪笑,颇不以为意,只有突厥人才尊立国师,敬仰他们如神。这齐王是中了什么邪,居然也效仿起了突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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