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俗世间有豪阀大族或寒门子弟,除去那些鲜衣怒马和废于潦倒的,自是还有那么一撮兢兢业业、不论是书童婢女挑灯相伴还是凿壁以供偷光的士子穷书生,十多年苦读,为得就是待那放榜之日进士及第,跃过龙门而光耀门楣。
而这条漫漫修仙路,更是有那名动万古的一张榜,名作天骄。天骄榜每隔千年出世评点一次,自动添加删减世间英才,凡上榜之人,无疑是千年以内最惊才绝艳之辈。
一张榜,一百人,俱是世间天骄!
坎宫飞雪峰上,大雪滂沱,那双指拈花将一百人削减至九十九人的秃顶大和尚站在山巅,仰望晦暗云涛,一反常态,久久无声。
一时只闻风雪呼啸,大殿前那一群人沉默不语,再不敢丝毫小觑这位和神君府老道过招犹占上风的大和尚。
大和尚深吸了口气,却没有丝毫占了便宜的沾沾自喜,面无表情地转身向众人走来,环视一周,默不作声。
邵伦皱了皱眉,转头望向身后那十多名脸上犹带惊惧的野修,挥了挥手。
一行人长松口气,担心那名早前多有戏弄的粗鄙和尚此时来找自己算账,纷纷散开,往坎宫大殿而去。
大和尚瞧了眼如今作为坎宫之主的白春月欲言又止,直言道:“和尚我招来了神君府,引得你们飞雪峰一脉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那些家伙给盯上。”他顿了顿,继续道:“三十年,三十年内保你们飞雪峰无忧。”
白春月默默点头,没有做声。
大和尚顾凉晟笑了笑,环视一周。小和尚陆西陲自不用多说,清楚知道师父做了什么。而那名从西疆南庭带来的小娘兰文君,之前见那场气焰滔天的神仙打架,此时依旧一脸愕然。
邵伦,邓子豪,两人并肩而立,既不说话,也未就此收起周边悬浮着的法物。
大和尚摇头,忽然间自嘲一笑,无奈道:“怎么,就算是感觉和尚我前后差距过大,也不用一丁点就不好奇吧?”
白春月轻启红唇,淡然道:“圣僧若是想说,自不用晚辈们多此一举开口询问。”
大和尚一笑置之,抬手瞥了眼那两根犹有神辉流转的手指头,轻声道:“天骄榜一百人,除去被我刻意销毁去的那个,还剩九十九。”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扭头看去,那昔年九天宫的三人却没有丝毫异样,甚至是到了漠不关心的程度,不免有些无奈,叹道:“修道之人,自当心向仙途大道,希冀名登天骄,真就如此不在意?”
那在云江江畔,被神君府璇枢老道说成是“生者不求仙”的邵伦邓子豪两人,更是互视了一眼后,就再无动作,已是无动于衷到了极点。
作为邵伦师娘,白春月就多少要问上那么一问,只轻声道:“圣僧销毁天骄榜,既是有意为之,那期间定是有不为外人道的秘辛,只是不知那另外九十九,有没有我在场之人?”
在场之人,算上大和尚自己,也不过邵伦、邓子豪、陆西陲、兰文君和白春月六人。
这天地之大,也仅有百人登上天骄榜而已。
大和尚摇头干脆,直接道:“倒是有你们九天宫门人,如今身在西疆的九天剑主李梦凡。”
邵伦神色一凛,突然间开始在意了起来,脱口问道:“还有吗?”
大和尚道:“天骄榜不重境界,只看潜力,其上有大器晚成之辈,有年少惊才绝艳之辈。旧人陨落,新人上榜,这五百年也仅仅是李梦凡一人挤上天骄而已。”
邵伦却是明显松了口气。
只要那人不上榜,自己就还有机会吧?
白春月默默看着身边这个孩子,心底喟叹。生者不求仙,求得又是什么?
等到几人散去,山巅上只留下了那一大一小两颗光头。但不论是神君府璇枢老道来此之时还是之后,这个在西疆声名不显的小和尚陆西陲一直沉默不语,只是此刻四下无人了,望向师父那张清清秀秀却又显得满是坚毅的脸庞。
小和尚突然间就悲从心起,眼眶噙满了泪花。
身材便是在南蛮之地依旧当得起高大两字的大和尚坐在崖边,双腿悬于数百丈高空之中,任那大风大雪,仍是笑意温淳,轻声道:“自我苟活以来,生生世世,都是在做这一件事…”
小和尚抽了抽鼻子,泪流满面却没有哭出声,小声问道:“还能有三十年吗?”
大和尚摇头,洒然一笑:“你我都知道那神君府祭炼天骄榜是为了什么,既然那家伙名字已被销毁了去,神君府不知这人,自然不会再去针对他。那么我还能不能活三十年,其实根本就不重要了。”
“重要!”小和尚扭过头,微微哽咽,“我不晓得什么世尊数万年谋划,我甚至不是个和尚,我陆西陲就只是你的徒弟而已,师父、我不要你死!”
大和尚面无表情,伸手摸了摸那颗小光头,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喃喃道:“你不算和尚,只是我顾凉晟的徒弟,那做师傅的自然不会让你卷进这万世漩涡。”
说到这里,大和尚顾凉晟站起身,神情顿时间庄严肃穆起来,正色道:“贫僧怯尘,西疆那烂陀封禅寺十八人之一,自真佛逝去以来,苟活万年,此时大限将至,恳请陆施主在贫僧他年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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