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里江米酿了足足七八日,早已成为米酒。
薛素先把积盖稻草一把掀开,又挪开木盖,顿时浓郁酒香扑面而来,闻着味都觉得醉人,也不知喝进肚究竟是何滋味儿。
想到此她便拿着葫芦瓢舀了些出来,小口尝了尝米酒,入口甘醇的滋味让薛素双目晶亮连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酿酒的手艺竟然好到了这种地步。
米酒是做杨柳露的主料之一,之前木粉熬煮得来的汤汁这几日一直放在灶上炖着,此刻已变得极为浓厚。
薛素盛了碗米酒走到厨房,将透明酒水跟浓绿色汁液混合在一起,装入酒坛中放在日头下曝晒几日,才算做好了杨柳露。
这几日薛素一直在楚家安生呆着,她脸上被野蜂叮咬的红疙瘩已经看不出痕迹。
不知是不是吃的好了,原本凹陷的面颊稍微丰盈几分,杏眼好像含着水儿,透着一股媚意,平白比真正的二八少女多了丝丝风情。
薛素虽看重钱财,却也不是那等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好刚要用在刀刃上,家里三人个个骨瘦如柴,留着银钱攥在手里,还不如弄些吃食。
出于这种想法,薛素前几日将不太下蛋的母鸡杀了一只,跟白米放在一锅里炖煮,鸡丝粥香味浓厚,不止楚清河爱喝,就连莲生都喝的肚皮滚圆,可见味道不差。
上午楚清河不在家中,薛素去河岸边洗衣裳,村里半大小子在边上抓鱼,她花了几文钱买了些,又去隔壁陈家带回来块嫩豆腐,炖了一锅鱼汤。
正当她将湿衣晾在竹竿上时,莲生脸色煞白冲了出来,慌慌张张道:
“婶娘,我一直在流血,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
薛素闻言一愣,目光落在小姑娘沾了点点红痕的布衣上,反应片刻才道:“别怕,只是来葵水了,戴上月事带就是。”
拉着莲生细瘦手腕进了屋,竹箧里还放着几条未用过的月事带。
薛素性子挑剔,一般的村妇来了月事,舍不得糟践价贵的新棉,都用草木灰止血。
偏她却嫌弃草木灰不干净,花了不少银子买了上好的细棉,做了好些条月事带,眼下恰好派上用场。
点了下莲生的额头,薛素笑道:“女子十二三时,都会来葵,你来了红,说明长成大姑娘了,也不必害怕……”
莲生怯怯看婶娘一眼,认真听她讲月事带的用法,等到将身上血迹擦干净后,小姑娘这才通红着脸,被薛素赶回了屋,躺在床上歇着。
许多女人来葵时,小腹疼如刀绞,薛素怕莲生咬牙强忍着疼,便在厨房里罐里翻出了十几颗红枣,加上蜜水在砂锅里熬煮,趁热让她喝了,倒也能缓解几分胀痛。
下午楚清河回来,他看不见莲生发白的面色,不过能从声音中听出几分虚弱。
今日他猎了一只野兔,野兔不比狍子,不值什么银钱,与其费心费力托人拿到泾阳城中去卖,还不如做些吃食给自家人补补。
上辈子薛素只对王佑卿一人好,用薛母留下的秘方变着法的给那畜生滋补身体,要不然只凭他瘦弱的身板,恐怕还熬不过科举就气血两虚。
重活一回,她心里如同明镜一般,知道自己能靠得住的只有楚清河跟莲生,便先给他们二人盛了碗汤。
河中小鱼肉虽不多,但炖汤却非常鲜美,而且要价不贵,比起最便宜的猪肉都要实惠许多。
吃完饭后,薛素进厨房烧热水,随着天气越发闷热,她每天夜里都会洗澡,冲冲身上的汗渍。
灶台边上热的厉害,薛素手里捏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扇着风。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过头看,发现是楚清河慢吞吞走过来。
“怎么不回去歇着?”
男人没吭声,等到锅里的水烧开后,薛素将热水倒进木桶中,刚想往屋里抬,没想到竟被楚清河一把抢过去。
见他一瘸一拐走在前头,薛素一脸高兴,暗想自己的苦心没白费,姓楚的又不是铁石心肠,总算是被她给捂热了。
加快脚步将木门推开,她状似无意说:
“我这床铺忒小了些,住着不太舒坦,你屋倒是宽敞……”
本以为话说到这份上,楚清河就会同意她搬到大屋中,哪想到这人将热水倒进木桶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薛素紧盯着他的背影,杏眼中好似能喷出火一般,恨恨跺了跺脚。
往桶中加了井水、淘米水以及一碗米酒后,她这才进桶里泡着。
淘米水有白肤的效用,薛素虽不黑,但大虞朝以白为美,没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肤白盛雪。
房里氤氲着淡淡酒气,女人小脸透粉,额角溢出丝丝细汗,配着微张的红唇,倒显出几分颜色来,不像之前那副干瘦蜡黄的模样。
又过了几日,杨柳露终于制好,有了前世经历,薛素对这浓绿汁水抱有极大信心,当天便琢磨着去到泾阳城里。
楚清河在院里劈柴,薛素几步走到他跟前,张了张口,磨蹭好半天才道:“我想去城里一趟……”
脑袋转向薛素,即便知道这人是个瞎子,但不知为何,站在楚清河面前她心里总有些发慌,大概是她曾经做过红杏出墙的腌臜事,心虚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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